金正恩心中最大的陰影不是美國的航母戰鬥羣、美韓的軍演,而是鴨綠江旁中國的動靜。真正能有效和迅速地改變北韓政權是越過鴨綠江的人民解放軍,美國海空軍只能當側翼。
不要忘了北朝鮮的核武基地都靠近中國邊境。第一時間,要「搶核」沒有中國的合作,絶非易事。我們常注意到三十八度線離南韓首都首爾不遠,卻忘了北朝鮮平壤離鴨綠江也不是那麽遠。這些,北朝鮮的參謀本部應該很清楚。北朝鮮炫耀他們的洲際核子飛彈可以「直達」美國本土,看在中國眼裏,卻有如「項莊舞劍」,恰如對中國的「警告」:怪不得中美兩國對朝鮮半島無核化,有志一同。
金正恩最大的夢魘,是中美合盟,對其下手,這也正是季辛吉對美國政府的建議。這是北朝鮮國防上的「死穴」,金正恩不得不防。首先當然要殘害內部的親中派,謀殺未來可能被中國運用的胞兄:攘外必先安內。當南韓政府打起中國牌,對中國曲意相從,諂媚取悅。金正恩看在眼裏,一定驚覺到,從鴨綠江到三十八度缐,從日本海到黃海,北朝鮮巳身陷重圍,甕中之鼈,不得不思突破!
38度線在外交上是最容易突破的。表面上,南韓當然是跟著美國起舞,要求半島無核化。南韓最放在心裏倒是一旦傳統戰事爆發,首爾百萬軍民的傷亡,朝鮮半島的和平會慘遭毀滅。和平,南韓才會有發展,才能保護幾十年來的經濟成果:「無核化」不是首要和唯一考慮,「低盪」(de’tente ) 才是目標。「無核化」只是強權間的戲碼,金在寅總統只是沒說出:韓國人不會用核武打韓國人。注意聽,北朝鮮金正恩再猖狂,只說過他的核武飛彈要打關島、日本、夏威夷和美國本土,有叫過要打首爾嗎?
這就是朝鮮族的民族主義。歷史上,朝鮮半島的外患大多來自中國。問問韓國歷史學家有關扶餘國、渤海國的歷史,有人可能會說:(中國)吉林省自古以來就是朝鮮民族的領土,神聖不可侵犯。這底層最敏感的神經叢結,北京的智庫並不放在心裡,好像北朝鮮的核武只是中國的一粒棋子,在中美談判桌上,可算是王牌,非常好用。為了「獻寶」,中國還把聯合國的禁運命令當真,關閉鴨綠江大橋,切斷到平壤的直接航線,禁止購買北朝鮮煤礦,清查來往銀行。
多年前中國試爆第一顆原子彈成功時,主要的科學家群聚一堂,拿著小紅書,吶喊這是毛主席思想的偉大勝利,全民族的光榮。北京只要有人記起來,就應該明白,即使「異族」也會有同樣的感受,祖國從此有了戰略性武器,誰敢再頤氣指使,說東道西,不管來自何方 !
還記得多年前,周恩來總理在印尼「不結盟國家會議」上,巧遇當時美國國務卿,周總理伸出雙方,美卿視而不見,理都不理。韓某相信五月底,川普和金正恩見面,金三爺一伸手,川普爺馬上向前緊扣,笑容滿面,讓全世界媒體拍得夠,直說:「我早就知道他是位好漢 ( l knew he is a good man ) 」!
這次朝鮮半島情勢的突變是北京的挫敗,也顯示北京對東北亞局勢的不夠「慎思」,或許是「大國沙文主義」在作祟。五月底,金川會議若有進展,從此美國不再那麼需要中國的協助。接下來自然是中美間的貿易問題的爭論,再接下來就是中美間的戰略矛盾(南海只是其中之一)。提勒森國務卿為什麼被解職,川普總統說他的國務卿太「結構性」了。結構性是指彈性不足,依照舊有思考方式辦事。
那麽是什麼様的「結構」?當然是季辛吉式的強權世界秩序 — 找尋強權間的共識 — 中美是戰略夥伴關係— 全球化自由貿易(即使中國不是市場開放的國家):這個結構使中國享有前所未有的機會和好處,卻不見得相對地對美國有利 。新的美國國務卿來自中央情報局,多少有些暗示,太平洋日後不會再如此平靜,季辛吉的世界秩序將會成為過去。
若想到往日類比的歷史事件,有些事是頗令人不安的。有人現在看起來頗像一次世界大戰前的德國皇帝威廉,靠著國內經濟長足進步,一方面建構柏林到巴格達鐵路,入侵別人的地緣利益,大量擴充深海的遠洋艦隊,遠到非洲殖民,擴充資源空間,因此製造和海洋性的大英帝國更多矛盾和衝突。舉國上下,卻信心滿滿,矛盾和衝突又怎麽了,誰說這不是咱們的世紀?
作者 / 韓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