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輕信只把貿易當作貿易,以為今日國家的存亡利害只是貿易。貿易只會是個工具。
中美的矛盾是戰略,而不是貿易,可從川習會首要的急迫議題得知。
他們一定先討論北韓問題。北韓的金主席也知道,早一天不避忌諱,再試射一枚長程飛彈,這叫作「先聲奪人」:沒有北韓參與和認可,中美雙方休想得出有效結論。
川普也不示弱,威脅:假如美國得不到中國有效的助力,美國可獨力「處理」北韓問題。中國會有效地幫助美國嗎?萬一下手太重,令金政權驚駭到「危急存亡之秋」的來臨,一不做二不休,全面南侵,誰來收拾?設想金政權崩潰,數十甚至百萬難民湧渡鴨綠江,誰來善後?既然牽一髮而動全身,那麼二十年北韓核武的老故事繼續重演,並非壞事:這是中國的立場。
而美國的立場:只要薩德反飛彈防護網有效地保衛南韓和日本,美國是有軍事對策:在三十八度線,用「戰術性」核子武器阻絕兩韓,防止北韓地面部隊南侵,新韓戰可以北韓化,第二次伊拉克戰爭的「驚嚇和懼服」(Shock and Awe)的戰術可再泡製。美國可用海空軍力量,不需要運用地面部隊,對美國民意而言,地面介入是個忌諱。如果有限戰爭,可使金政權崩潰,那麼接下來地面上如何善後,這是中國的問題,因為北韓是中國的勢力範圍。南韓沒有經濟實力,和政治意志,為統一付出難以承受的代價。川習會談中,美方一定會坦率地(frankly)談到這一點。
當然中國不可能接受美國的立場和說辭。雙方話鋒一轉,就很自然地談到雙方貿易逆差、匯率操縱和貿易壁壘等問題。你不肯在朝鮮問題充份合作,美國為甚麼要在貿易問題退讓,與你善處!你「不義」在先,莫怪我「無情」在後:話會說得很重,立場堅定刻厲:這或許是美方談判策略。
貿易問題,最後總會一般的外交辭令化的結論,雙方一定可以草擬出來,大概不會有「激化」的時刻。真正困難和實質的談判,可以留給雙方下屬去談,曠日廢時,只要有所謂「鬥而不破」,對中國而言就算成功。或許,美方早就不預期談判會有進展,也不希望它會給美國民眾、媒體虛假的期待。
川普不會此時就下重手,因為仍有內部「異見」要整合:到底美國要把貿易當作只是「貿易」問題,而不是用更高的「戰略」觀點,來看貿易?川普會不會最後依循右派政治幕僚、顧問的策略,以貿易為手段促成更高的戰略目標?還是與既得利益的華府精英集團、誇國公司、好萊塢演藝社會、自由派的媒體、華爾街的金融巨室,合流妥協?紐約時報社論警告川普若一意孤行,中國將為自由世界的倡導者!那麼身為「自由世界」領導者的中國,有能力對施放神經毒劑的敘利亞阿塞德政權予以懲罰?這也可看出現有的全球主義之有限和荒謬!
雖然川普過去只是個地產商人,眼前看來還不像是雄才大略、開創新局如尼克森、雷根之輩,但他有前二位先輩所沒有的機會:四十餘年季辛吉全球權力平衡學說所養豢出的政界、學界、媒體勢力,大不如前。美國總算脫出源自某族裔的世界主義觀和種族混合論的禁錮,極力找出美國國族(American nation)的世界觀點。放任的全球自由貿易顯然對美國不利,如何建立一新的貿易平台,以一對一自由貿易協定,取代不分皂白的貿易集團的建立。相互貿易要有政治考量,符合戰略的要求,這是完全嶄新的想法。
川普最後會被說服接受此類「信念」。理由很單純:往日的全球主義,無法解決今日的全球經濟問題,提供不了新的展望,歐盟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自由貿易的平台只對某個國度經濟實力,特別有利,對美國相對的不利。假以時日,十年二十年,線性發展,尾大不掉,這如何是好?近年來美國右派人物最喜愛研讀中古史。這段歷史,兩個世界、兩種文明:西方基督教文明和東方回教帝國的文明衝突。若挪之於今日,套用蔣介石的名言:ISIS只是「疥癬之疾」;而今日的回教帝國當然另有所指,那才真是「腹心之患」!
不要輕信只把貿易當作貿易,以為今日國家的存亡利害只是貿易。貿易只會是個工具。中美間的貿易不會淪為大啦啦的貿易戰爭,而會是防守性的貿易壁壘,貿易和「國家戰略」連結,放毒而不是火砲對峙。此時的國際關係氛圍,對中國非常不利:她需要一個更自由更擴大的貿易環境,來調整甚至改變以外銷工業帶動經濟發展的模式。即使美國不積極地採用敵視的貿易策略,中國今年要達成6.5%成長目標會有困難,來年會更困難,假如經濟結構不能有大幅度的改革,長時期的停滯和衰退是難以避免的。如果美國此時利用自身經濟復甦時刻,落井下石,聯合日本及其它國家,進行「軍備競賽」,不管和平與否,中國如何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