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以網路殘害青少年健康為理由,大肆管制網路使用。再看到南韓以醫學理由,將網路列進成癮範疇。在我看來,這些政策,就像40年前台灣警總全面禁止電玩一樣,實在是政治性遠遠大於醫學性,也勢必徒勞無功。
報載,南韓政府日前訂定精神健康綜合對策,首次將電玩,與酒精、依賴性藥物、網路、賭博,同列為五大上癮物,將被當作疾病管理。隨後,將針對此問題,做序列性的處理。南韓採取此種爭議性的措施,以目前已呈現的研究資料來看,依我個人的看法想,實在是政治性遠大於醫學性。
從1990s開始,隨著網路科技的突飛猛進,伴隨網路所帶來的生活改變和造成的問題,逐漸受到關注。1995年,紐約一位精神科醫師Ivan Goldberg,以病態性賭博(pathological gambling)的模式,諷刺性的提出增列網路成癮症(IAD, Internet Additive Disorder)的精神科診斷建議時,並未受到精神醫學界的重視,也未被列入2000年出版的DSM-IV-TR診斷手冊中。反而,在心理學和電腦等相關領域引起熱烈的討論。
對IAD的討論,大多著重在長時間(一天至少6或8小時以上)使用電腦/網路,對個人生活影響的探討。它被使用過的名稱,包括,造成問題的網路使用(problematic internet use)、網路的過度使用(overuse)、造成問題或病態性的電腦使用等。且,依其活動性質,至少被分成賭博、線上(online)、社交網路/臉書、色情網路、網購等型態。
愈來愈多的研究報告指出,對電腦/網路過度使用,會嚴重影響個人生活,甚至造成社會、職業等功能上的障礙。美國紐約的一所大學,曾對大一新生網路使用者調查,發現,電腦及網路使用的增加,與退學率相關。在退學的新生中,約有43%的人,常徹夜上網。英國幾年前開始,學校也被迫將早上第一節課的上課時間往後移,因為,愈來愈多的學生晚上上網早上爬不起來。
對網路過度使用,可能造成成癮病端的研究,儘管不少,不過,較具體、可信的,卻不多。最值得注意的是,過度使用與腦結構關聯性的探討。其中,以網路賭博最值得參考。有報告指出,在以核磁共振(MRI)檢查17名線上賭博成癮者與對照組的腦結構時,發現前者在前額區眼-額皮質(orbitofrontal cortex)灰、白質連接的完整性,出現有意義的差異。灰質,含有神經單位neuron為主;白質,則以神經膠質細胞(glial cell)及有髓鞘的軸索(myelinated axon)為主。以電腦的概念來講,灰質類似主機,白質類似連結主機的網路。一旦兩者之間出現問題,尤其出在前額區眼-額皮質部份,以現有的醫學知識,可預期,這些人在執行計畫、選擇事情的優先次序、注意力的的控制及某些記憶功能等方面,會遭受不利影響。
雖然從許多網路成癮者的表癥研究中可以看到,包括,衝動、注意力難以集中、記憶障礙及難以周詳計畫及執行事情等與前額區眼-額皮質病變的類似症狀。不過,目前尚無法釐清,這些腦變化究竟是因,即,屬易致病性(vulernability,因腦結構的偏離正常而造成易網路過度使用);或者,是果(過度使用所造成的變化);或者,二者皆無相關。仍有待進一步澄清。
截至目前為止,精神醫學界對網路是否會造成成癮,依然保持保留態度。主要的理由,在於不符合傳統上的成癮應有的主要診斷條件:1,它並未具有明確的物質進入人體(含揮發性氣體的吸入);2,使用後,並未出現明顯精神狀態的改變;3,並未產生明顯的耐受性增加和特有的戒斷症狀。另外,有相當多的研究指出,這些網路過度使用者,大多併合其他的精神疾病診斷(如,物質相關障礙症、焦慮、憂鬱及雙相情緒障礙症等),且二者間的關係,釐清不易。因此,尚未有足夠的証據支持其單獨成為一個疾病診斷。
關於網路過度使用或成癮(?)盛行率的研究,多個國家對年輕人的調查報告,大多在10%-20%。其中,以中國和南韓最高,接近或超過20%。在看過一些相關文獻後,我個人比較傾向美國McLean醫院電腦成癮研究主任Maressa Hecht-Orzack的看法,盛行率約在5%-10%。台灣在台大陳淑惠教授帶領下的研究團隊,在此領域亦有相當不錯的成果,值得注意。
雖然在2014年美國出版的診斷手冊DSM-5,已嘗試性的在物質相關疾患中,將賭博症(gambling disorder)列入新附加的一項非物質相關疾患(non-substance related disorders)的診斷。2016年時代雜誌的問答欄中,也開始有學者提及智慧型手機的成癮問題。不過,要將網路成癮等同傳統醫學上的物質成癮,除非有更明確的証據,或者,將其列為待探討的、新的暫時性診斷,在短期內,似乎很難在共識下,獲得精神醫學界的承認。
看到中國以網路殘害青少年健康為理由,大肆管制網路使用。再看到南韓以醫學理由,將網路列進成癮範疇。在我看來,這些政策,就像40年前台灣警總全面禁止電玩一樣,實在是政治性遠遠大於醫學性,也勢必徒勞無功。嚴重的網路過度使用個案,雖然在社會和臨床上可看到,但,卻是少數。他們的真正成因,仍有待探討。其治療方式,相信也仍有待探討。
以目前能獲得的資料來看,將網路的使用過度推論或疾病化,似乎仍缺乏明確的醫學証據,也偏離了事實。就像美國卡內基梅隆大學(Carnegie-Mellon University)電腦科技及人類網路交流教授Sara Kisler,在對嚴重重網路使用者的追蹤研究報告中指出,使用者大多在1年內明顯的將使用電腦的時間下降。因此,她認為此種「造成問題的使用」,具有自我調整的特性。它可能只是一種”流行”的”疾病”(illness)而已。
麻將被那麼多人,打了那麼久了,你可曾聼過有多少人真的成癮、失控?因此,我相信,網路,可能就像五、六十年代的「收音機」和八、九十年代的「電視」一樣,在一陣「瘋」後,大多數的人會自動調整而成為生活的一部份。充其量,只不過是將「習慣性行為」,從「聽」收音機、「看」電視,轉變成「上」網,如此而已。
作者 / 楊庸一
網路成癮現象,依我個人的生活觀察,乃因人類身上的一種構造有關。說是構造也許不確實,可能用功能來說比較正確。
這個功能就是我們的”注意力”(attention),它一直需要有目標。這篇文章談到以電腦為例,我也以電腦為例,注意力就像電腦裡的指令暫存器,它一直被存入下一個指令,也可以說它一直需要下一個指令得以知道下一步要做什麼。電腦其實是以人的行為模式發展出來的。人也一直需要下一個指令,也就是需要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
因為科技的進展,已使得人民不需要花費大量的心力用在生產食物,也因為經濟模式的發展使得許多人不必整天工作來為生活打拼。
以我自己為例,1951年出生在農村的我,從開始懂事開始就要參與生活必需的活動,最先開始的是到附近的井裡打水回家用。接下來國小和國中的寒假和星期日,必需到田裡去除煙葉的嫰芽。可以說很少時間可以遊樂的。我成家後搬到都市生活,我的孩子們的課餘時間,並沒有需要他們參與家庭生計的活動,甚至這一代的母親,連家事也不讓孩子做,造成我們這一代的孩子們多數幾乎在家事上是失能的。經濟狀況的改善,已使得許多人有很多時間”不知道要做什麼好”?
電視的普及,讓很多人有看不完的節目來打發時間。如今有線電視的普及,更是讓人”不知道要看什麼好”或是”沒什麼好看的”了。因而網路的多樣化取代了電視。如今進展到手機就可以上網,更是幾乎人人都是低頭族了。
這一切都是因為人們一直需要”有事做”(人的注意力需要有目標),而網路世界的無窮資源和牽引,使得人人很容易有事做(注意力有目標)。如果又回到人人都一直需要為生活打拚時,或是人們有他們真正想要做的事時,就不致於沉溺於網路(3C用品)了。
我自己現在這邊打這個迴響,不就是”不知道要做什麼好”而用來打發時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