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答應在一個夏日午後,去參加法律系學長在台大校園舉辦新書…(也追憶似水年華)的發表會。這本書在敘述1970年代之間的學運故事,學長伉儷當時是法律系3、4年級的學生,主導社團活動:主要是發行刊物、舉辦座談會…『言論自由在台大』、『民主生活在台大』、『中央民意代表應否全面改選』?—-這些顧名思義可以想像當時台灣社會不民主,沒有言論自由,國會議員不改選。
共產黨統治人民沒有說話的自由,也沒有不說話的自由;而國民黨稍好,容忍可以不說話,但是不允許批評時政,連讀書會都禁止,異議份子常常被扣上『思想有問題』的罪名入獄,而思想有問題的認定操之在警備總部,它說有就有,不必經過法院審判,直接送到火燒島,生死未卜,也無人知道何時回程?
我20年前在友人家中,曾聽到已故民主前輩陳少廷先生(也就是1970和周道濟辯論–中央民意代表應否全面改選的正方—主張全面改選)講述:他曾經在光復大陸設計委員會問作家柏楊:「國民黨抓我們這些本省思想犯入牢,嚴刑逼供,而你是外省人,可能待遇好一點吧!」柏楊當場拉起褲管,只見滿腳烏青,全身傷痕累累。那時人聞『警備總部』而色變,所幸,台大仍有一些少數有骨氣的師長敢與之抗衡,保護學生免遭其毒手。
我在大二和學長相識,那時剛從鄉下來,空有熱忱而學識不足,胸無點墨,不知道什麼是學運,也不知爭自由民主要付出代價!
評價一個人,有時不看他本人,而要看他交了什麼樣朋友;不看他怎麼樣待人,而看他的朋友怎麼樣待他。我畢業後為稻粱謀從商30幾年,在商言商往來皆生意人,生意在則人在,沒生意就大多生死不相聞問了,而我和學長是以文會友,40幾年來未曾間斷,他們給我很多啟發:人生有些事在年少時不知究竟,要等到年長才曉得,我的學長當年的言行,以我現在的認知來評論,實在令我肅然起敬。
因此,昨日午後那場驟雨來襲,巷弄瞬間積水成河,阻礙我的出路。然而,我還是顧不了瓢潑大雨淋濕我的衣裳,我拉上褲管,換上雨鞋,趕赴台大校園新書發表會,心情彷彿感受到那裡曾經還留下我40幾年前少年時的模樣,一直在呼喚著我。
作者 / 楊鴻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