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電影曾經盛極一時,黃梅調時代萬人空巷,盛況比當年鐵達尼號席捲世界還要誇張,後來新浪潮電影興起,台灣電影開始大量走入國際,參與影展,並產生世界級的四大天王:楊德昌、侯孝賢、李安、蔡明亮,他們在國際影展予取予求,高傲的歐洲影壇奉他們為上賓,無疑地,他們的作品,是台灣帶給世界的無價藝術珍寶。
用「無價藝術珍寶」來形容,這裡有種反諷的味道,因為眾所皆知,除了李安後來離開台灣加入好萊塢外,這些被灌上「藝術」之名的得獎電影,在台灣幾十年來普遍票房慘淡,還真的是賺不了錢的「無價藝術」,即使世界各地的影展不斷舉辦楊德昌紀念展,即使羅浮宮捨棄那麼多歐洲導演不找,特地邀請蔡明亮拍攝一部與羅浮宮相關的電影典藏(2009年的《臉》),即使侯孝賢沈寂多年後復出立刻奪下坎城影展的大獎,他們的作品在台灣還是乏人問津。
把台灣電影的不振怪到侯孝賢、蔡明亮等人頭上是幾十年來的老梗,釐清兩件事,第一,新浪潮電影興起以來,台灣本土電影的票房大不如前,被好萊塢洋片打得兵敗如山倒;第二,這些所謂的藝術電影雖然屢獲大獎,卻賣不了錢。這兩者都是發生在同時代的事實,但彼此間有關聯或是因果嗎?換個問法,在市場上賺錢該是藝術電影的任務嗎?這些藝術電影在歐洲又能票房長紅嗎?
這樣還看不懂的話,再換個說法,每年舉辦坎城影展的法國,有賈克.歐迪亞(Jacques Audiard,代表作《大獄言家》),有阿布戴.柯西胥(Abdellatif Kechiche,代表作《藍色是最溫暖的顏色》),大部分台灣人想必聽都沒有聽過,但法國也有連台灣人都耳熟能詳的盧貝松(Luc Besson)。
所以問題是,台灣的盧貝松去哪裡了?為什麼該成為台灣盧貝松的朱延平,在好萊塢大軍壓境的先天不良下,又後天失調,多年來毫無代表作,近期也只交得出《功夫灌籃》與《刺陵》這種東西?把台灣電影整個產業幾十年來的結構問題推給所謂的藝術電影,給侯孝賢、蔡明亮安上枷鎖,釘上十字架當戰犯實在太方便了,就跟教育怪李遠哲搞教改,立委選制怪林義雄搞絕食一樣方便。
「(侯孝賢)導演的電影淺膚冗長乏味,使人看不懂而昏昏欲睡。電影的功能是在娛樂觀眾,電影要使人看後眼眶泛紅,或悵然若失,要不然,或血脈賁張,或義憤填膺,若非這樣則寧缺勿濫。」先麻煩大家花幾秒鐘搜尋「史詩劇場」,再花幾分鐘稍微了解一下概念,至少你會知道,表演藝術有十分多元的形式,不見得一定要讓觀眾看了高血壓、腸胃炎,變成激動哥,好像在宣傳車上高唱中華民國頌一般。
「侯孝賢這次坎城之所以得獎,他善用中西文化隔閡的神秘感,用科技視覺的效果迎合老外的口味,唬弄外國的評審。」該怎麼說呢?影評一大紀律是,不能過度推論沒看過的作品,所以那段無從評論起。只是這套聽起來比較像在描述張藝謀、陳凱歌那些花花綠綠複製人全面進攻的電影,那些伎倆騙得了美國人幾年前的時代雜誌,現在卻已騙不了歐洲影壇,用來形容侯孝賢,也太瞧不起電影藝術的美學判斷標準。
即使沒看過《聶隱娘》也該看過報導,侯孝賢構思這部片很多年,會認為「選擇唐代古典傳奇小說『聶隱娘』並不令人意外,其中當然是考慮行銷中國市場及上述之政治因素」,那也只能想到那句與伏爾泰有關的人儘皆知名言了。順帶一提,把一位拍過《戲夢人生》與《悲情城市》的導演打成「國民黨栽培的政治電影導演」,乾脆講現在全台灣所有文章,都是由受國民黨義務教育栽培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