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怪川普「狂人狂言」,無風不起浪,川普能夠呼風喚雨,靠的是「美國保守主義」的興起。
美國建國以來,一直沒有所謂的「自由」和「保守」的意識形態,如英國的「托雷黨」( Tory ) 和「輝格黨」( Whig )之間的理念有清楚分別。開國元勳們的政治立場不同,大多出於個人人格和廦性的差異,無關意識形態。1823年,有名的「門羅主義」只表現出美國當時的「孤立主義」的傾向,無關左傾或右傾的世界觀。
美國真正強烈感覺到有左、右分辨和採取立場的必要,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美國躍升到數一數二的世界強權,為自身國家安全和世界新秩序,必須對共產主義的擴散,要有所對策,擔負責任。
不像十九世紀的老歐洲,在長長的一百年可以在工業革命所造成的社會、經濟、政治大變動中,可以嘗試各種的意識形態,實行於各類的羣眾運動和革命中,獲取經驗和教訓。美國並沒有這種歷史的「辯證程序」。二次大戰後,她是唯一的西方強權,當然要挑起防止共產主義擴散的「右派」責任。同時,由於大量歐洲移民的移入,「左派」的理念和期望也在新大陸發現沃土。美國的政治一直有個難題:外交政策是「右的」,內政因為民主體制,要數夠人頭,才可獲得權力,因此內政必須「左傾」,向多數的普羅階級看齊:這種內外間的左右矛盾,一直是政治的困擾。
六十年代經歷反越戰、反建制、反文化的衝擊,帶有左派色彩的「民權運動」一躍而成為政治主流。「I have a dream 」是左派、自由主義理想主義的夢想。作者不敏當年曾在「紐約時報」讀到一篇報導:一對受好教育的白人夫婦,有位名叫Mary 的大女兒,同時收養一位名叫 George 非裔男孩。George 在中學裏令他的同學吃驚,因為他告訴他的同學, Mary 是他的姐姐。George 長大,出外做事,每當感恩、聖誕節,必回家鄉,探望(養)父母,全家相聚。「紐約時報」有張圖片:George 在廚房中,跟著媽媽擦拭碗盤。—— 這就是Dream ,這就是「理想主義」,能夠在多數一般的家庭發生嗎 ?
最相信此類「理想主義」的是詹森總統。他說:經濟學家(凱因斯)已發現經濟學的奧秘,我們可以藉由「刺激經濟」而使經濟成長,所以我們可以同時「打越戰」和「消滅國內的貧窮」,反正都是刺激經濟。依據凱因斯理論,只要有「大政府」,甚麼「大社會」的政治理想都可迎刃而解。詹森總統大概沒有讀過:(印鈔票)刺激經濟,通膨一上來,有如對窮人徵稅。大概也沒有讀過:長程而言,我們都已逝去,誰在意(通膨和國債)!
那麼這三、四十年的民權運動、各種類別的「大社會」計劃,有「凱因斯主義」主導的知識界不肆宣揚,又有民主黨無所不能的「大政府」,大抵成效如何 ?我們可以新澤西州的紐華克市( Newark )市曾經做過的社會調查做結論:紐華克市大多數的非裔家庭都是三代同堂的家庭:一位老祖母,帶著女兒跟著不同男人生的三、四位小孫子,每位小孫子領取政府七、八百元美金的補助金,勉強可以生活,社會學家認為這就是家庭失能,社會組織幾近崩潰的徵候:這是四、五十年來民權運動推助下的「大社會」成果,凱因斯主義成效的見證。
從六、七十年代以降,美國唯一的國內政治主流就是這種「民權運動」、「大政府」、「凱因斯經濟」的綜合體。沒有其它政治學說和力量可以與之抗衡。美國只有這種左派自由主義、社會主義、大政府的結合體。1964年左派民主黨詹森對抗右派共和黨總統大選的比數:民主黨參森獲得486選舉人票( 共和黨高華德52 張),詹森在44州獲勝,得到近62%全民的支持。這就是民主黨所代表左派自由主義、社會主義、凱因斯主義等秋風掃落葉的實力。政治歷史學家認為這次選舉是右派「美國保守主義」啼聲初試,雖然一敗塗地。
真正改變美國政治版圖和生態的是尼克森總統的「南方策略」:共和黨放棄東北角諸州,而以南方為基礎,以南方白人為訴求對象。他是看到南方白人對「民權運動」的反動,從此南北分立,紅軍、藍軍各有所據。事實上,歷史「南北內戰」並沒有結束,尤其在文化議題上。
從1964的到2024年的大選,共和黨「美國保守主義」如何成長,也見證民主黨的「民權運動」、左派自由主義、社會主義的逐漸式微。有人說民主黨會衰敗,是因為黨內有太多人認同「身份主義」。例如,女權主義者:我可以決定我自己的身體和性別。少數族裔:黑人的命也是命。生活放浪論者:我要怎麼活,就可以怎麼活,不計其它 !我是以色列人,他是阿拉伯人,我的種族「身份」是甚麼?我的政治「身份」是甚麼?我的職業「身份」是甚麼?我的文化「身份」又是甚麼 ?
前面曾說:美國的難題是她對外必須「右」,內部她必湏「左」,左右之間有難解的矛盾。當美國是幾近唯一的超強時,此類矛盾不是問題,但當「內外交迫」時,就會進退失據。甚至強敵當前時,就抓襟見肘了。川普說 :美國優先,當然是指美國人的美國優先。那麼誰是美國人?「身份主義」認同的美國人會認為他/她也和別美國人一樣嗎?
「身份主義」認同者,才會相信「種族混合論」,「全球化」,才會相信「強權」的平衡,就會有世界和平。才會相信會有如1814年的維也納會議後,強權平衡下,到1914年的一次世界大戰 ,有百年的和平:這就是季辛吉的歴史觀和政治範典。美國的智識份子會相信和接受嗎 ?某些極右派認為這是猶太人對世界的陰謀。
2017年英國公投,脫離歐盟,就是對「全球化」開了第一槍。反對「全球化」來自昔日「日不落國」,具有特別意義。他們了解不同種族、文化、地緣的帝國,如何經營、統治,會是何等困難,即使「同文同種」的歐盟也是如此。多年前,美國居然有政治理論家認為「歷史」已經終結,往後的歷史只會是美式的自由主義和市場經濟。前哈佛的杭廷頓教授卻認為「歷史」並沒有終結,世界越變越小,「文明的衝突」會繼續:這近一、二十年的經驗,顯然杭教授的看法較為正確。
如果不接受「強權平衡」,捨棄「全球化」,美國的政治思考要如何重整?旣然「文明的衝突」不可避免,美國應從「說英語民族」開始,再結合政治文化可以相容的海洋國家;例如日本。日本前首相安倍曾說:日本沒有其它選擇,必須加入美國大同盟,他是看到世界大勢。
接著美國要思考的:沒有超強的經濟實力,美國如何偉大起 ?所以滴血的左翼自由主義和社會主義者的民主黨經濟政策必須更正,因此必須有新的經濟思考。眼前民主黨、共和黨同樣運用的「泡沫經濟」,只會增加國債。要如何打破「泡沫經濟」的循環 ?降低國債?川普是有初步的概念;例如:強勢美元、「加秘貨幣」較廣泛的運用、減稅、打破聯邦官僚集團,生成有效的小政府。其中最困難的政治工作,是如何降低社會服務和福利支出,增加經濟發展資金來源,而不引發政治性的反彈,而保有共和黨的政權。
近年,AI 科技的進步,甚至是「革命」,自然會影響工業的結構和組織。知識是不可預測的,知識一定影響經濟的良寙和成敗。公開透明、敢為天下先的「市場經濟」,比較國企和計劃經濟有較大的嘗試動力和開發能力。保護個人的成功,激勵較大的努力奮鬪,才能建構超強的經濟實力,才能解決國外、國內,左右交加的問題,這才是美國保守主義如何會使美國再度偉大的基石。
作者:張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