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歷本應是學習的證明,今天則被看作為純粹的門檻或資格。代考中人並不在意學歷的虛胖,只要能利用資格前往下個階段──下個年級或職場,而讓他們晉級的心態或方法,則都其次。在大學外的一些職場只認紙,不認大學所學的能力(先不談大學是否與產業脫節的問題)於是在觀念上,學歷所證明的已是人的競爭價值,而非持有人相應的專業程度,一種扭曲的共識最後產生了,只要取得(且無不良紀錄)那麼相同學歷,都具有同等高的價值。從代考現象我們可以看出,在這種共識之下,安全的作弊行為、學分的買賣,都是可以被視而不見的。
疫情爆發以來,各大學紛紛改為遠距授課,六週的時間,教授們摸索視訊軟體,學做起學術網紅,又面對不可能公平的評量標準,盡可能要調整得更公平一些;同時,也有學生趁隙而為。家教網上,冒出大量代考期末考的交易徵求,通常貼文對代考二字隻字不提,不會太明目張膽,發文者也會利用假帳號發文,不露把柄,與「打手」只透過關鍵詞的默契,順利搭上線,匯款成功,然後就等考試時間到了。「徵○○科目解題家教,一題兩千,限時作答」像這樣子,把目的講得隱晦,但買賣雙方都心照不宣的貼文,一時甚至多過了真正的家教履歷。
疫情加速了網路媒介的發展,網路購物、手機外送、線上教學,以及線上會議,每一項疫情內快速竄起的商機,似乎都在預示我們:當代生活與網路結合的必然,而今天代考現象所揭示出的,正是媒介的危機。網路是公共性與匿名性並存的媒介。凡個人都可以在公共的伺服器上發聲,而匿名的機制,又讓個人在發聲的同時,可以規避掉道德與一部分的法律責任。網路霸凌是起於這種「公共/匿名」交附的媒介性質,而代考交易,則是這種媒介特性,在市場運作中會產生的結果:個人的需求得以加裝上多層保護(家教網非公開是第一層,第二層是假帳號)匿名之後,淡去了道德色彩,再出現在市場上招標,而遠距考試通常認姓名而不認人,則又加強了整個活動的匿名性,於是從交易到答題,再到送出答案,行為人都可以安全隱身於後台。
代考的行為全部在電腦中執行,獲利影響的卻是實質的分數與金錢,行為與行為結果之間,於是產生了「虛擬/真實」的斷裂。虛擬端的行為涉及道德判斷,而結果攸關著買賣雙買的功利判斷,前者被虛化的同時,後者的「正當性」也被大大提高,於是買家對自己的說詞可以簡化成只是「按出一個匯款按鍵:換得學分」賣家也可以只是「練習了一份考卷:賺得暴利」。在過去作弊所涉及的風險、罪惡感都不涉及其中,可以說交易就只是交易,足夠的單純。
代考現象又可以看出:學歷本應是學習的證明,今天則被看作為純粹的門檻或資格。代考中人並不在意學歷的虛胖,只要能利用資格前往下個階段──下個年級或職場,而讓他們晉級的心態或方法,則都其次。在大學外的一些職場只認紙,不認大學所學的能力(先不談大學是否與產業脫節的問題)於是在觀念上,學歷所證明的已是人的競爭價值,而非持有人相應的專業程度,一種扭曲的共識最後產生了,只要取得(且無不良紀錄)那麼相同學歷,都具有同等高的價值。從代考現象我們可以看出,在這種共識之下,安全的作弊行為、學分的買賣,都是可以被視而不見的。
作者 / 扈嘉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