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時常感到挫折,這挫折來自於把解決個人視為第一優先,而放棄解決問題的社會。媽媽們會對我們說:「你下次再打破任何一個杯子就試試看,我一定會折斷你的手指。」爸爸們會對我們說:「你下次如果再翹課沒去補習,我一定打斷你的狗腿。」老師們會對我們說:「你下次再考這樣,丟我的臉,我就記你過,還要叫妳爸媽到學校來。」
從小到大,我們常常受到來自於上位者權威的恐嚇與威脅,媽媽不知道,洗杯子對於小朋友來說太大了,根本抓不住。爸爸不知道,因為補習班老師上課都在畫虎爛,浪費時間,我只好去圖書館查資料。老師不知道,其實我每天晚上回家都要面對離婚邊緣互相怒吼的爸媽,根本無法看書。
我們的社會建構在一個不能體諒、不能同理、不能信任的氛圍上。我們總是假設:對方是懷著惡意把事情搞砸的,因此一定要懲罰他才會乖。
乖?多麼可怕的一個說法。它意味著上對下的權力控制與無條件服從。
當下位者只要把真實情形往上位者報告,所得到的只有懲罰,最後一切呈現都是虛假。反過來,我個人寧可相信:所有人都想把事情做好,要是弄砸了一定有些原因。我不需要乖,我希望你可以告訴我實話,好讓我可以針對問題重新擬定策略,真正的把我們所遭遇到的困難解決。
制定者與執行者只是因為分工不同,並沒有上對下的權力關係,我們要一起把事情做好。於是問題就能夠真實呈現,就可以把事情做好。但是這個島上從來都沒有解決問題的思維,它們想要解決的,是犯錯的人,而不是問題。
於是這個社會變成集體造假不能更新的社會,只能用一個個的謊言保護自己的位置。
當社會上出現犯罪事件的時候,警察選擇吃案、包庇,直到紙包不住火了,再把警察跟罪犯一起葬送掉,而犯罪問題的成因,比如說歧視、貧富差距、救濟不足等等…卻無人聞問。所有人都假設,這些人是天生喜歡犯罪,而忽略了犯罪本身的弱勢與貧窮。
當部隊裡出現軍士官集體酒駕,部隊基層軍士官找不到人才的時候,招募中心選擇說謊,它們說:「部隊的福利很好,壓力不大,只要簽下去就對了。」等到簽下去之後才發現長官一直想要解決你,下屬又沒有一個要聽話,很快的新進的部隊骨幹就又跑去酒駕了。從來沒有人會去檢視部隊裡面要求的東西是否合理、實用、跟得上時代。
當學校出現狼師性侵案的時候,大家想揪出狼師痛打,各種人肉搜尋人際關係一覽無遺,結果發現是黨國權貴,辦下去損害好多人的權益,動搖國本,然後狼師說是兩情相悅,法律專家跳出來脫罪。於是,沒有人要繼續檢討為什麼黨國權貴在這個島上盤根結構的利益共生關係,以及無限膨脹與各種媒體掩護,大家馬照跑,舞照跳,又是平安快樂的一天。
這個島不是台灣,這個國也不是中華民國。
我所看到的只有一個一個謊言泡泡,用這些泡泡堆疊成的就是我們,或者說是我們自己吹起了這些謊言泡泡。然後我們躲在裡面,互相欺騙彼此說這些泡泡都是真的。有少數不信的人,我們就會說他們是騙子,然後用泡泡淹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