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農夫這個職業卻一直受不到一絲尊重,今年天氣大旱,把水拿去給工業使用,農田休耕換取低廉補助;今年天氣豐澇,哀啊穀賤傷農啊。
六點不到,大學暑假回家裡田裡工作的小林,扛著一包肥料,默默走到自己昨天剛割好的檸檬園中的一間小小貨櫃屋中,準備要來把自家種的幾百顆檸檬樹施肥。他一邊倒入條好比例的肥料跟水一邊暗自祈禱希望今天早上不要下雨,也順便看看貨櫃屋裡面吊的行事曆白板,下個禮拜就是摘下來送去中盤商了,他自己算了一下,大概至少今年暑假要出一噸半才可以剛好繳下學期的學費,但是肥料跟電費的錢卻不知道在何處。
今年雨水特別豐,跟去年暑假相比,今年真的是風調雨順,早上忙完,下午就有大雨來澆樹,但是雜草卻喝水喝得比樹快,草的長度超過人的膝蓋就要割了。揹著八公斤重的汽油割草機,花了兩天割完了,但只要隔天一下雨,它們又復活了,野草割了又生,生了又要割。割割割,割到手抽筋了,但只要下午雷雨一下,哀啊,一切又要重來。
小林覺得自己就像大學英語文學課學到的薛西弗斯(Sisyphus)一樣,每年都在這裡煩惱檸檬樹,每天割草、每周施肥、採收去賣,但是檸檬收購價格卻一直低迷,根本不夠養家,更別提負擔學費跟其他手機或者高價奢侈品了。
對他來說,每天晚上休息後,喝著一杯冰涼手搖飲料,再跟女友視訊聊聊天、打打線上遊戲,這就是他的小確幸,但是卻覺得女友看著他曬得越來越黑的臉,好像覺得她對於農夫這個職業多多少少也一點厭惡,沒辦法,收穫太少、痛苦太多,根本沒有年輕人肯下去接受這份用汗水與大地之母做等價交換的工作啊。
卡勒說,也許薛西弗斯是快樂的,但是小林覺得在農田裡永不停息而又毫無意義的勞作,怎麼覺得一點快樂都沒有。哀啊,反正大學快畢業了,再努力個一年,等我畢業考個公職或者一份不錯的工作,我就可以解脫了這個薛西弗斯式的苦憋生活了。
每次都可以聽到士農工商、士農工商,農民用自己的血汗換到職業階級第二位之尊,但是一直以來,農夫這個職業卻一直受不到一絲尊重,今年天氣大旱,把水拿去給工業使用,農田休耕換取低廉補助;今年天氣豐澇,哀啊穀賤傷農啊。不肖廠商重金屬汙染溪水,把一些良田變荒地,再加上農產品根本長期菜蟲與政府攜手低價收購,根本踐踏農民血汗,導致農民第二代根本不想接家中良田,寧願荒蕪不願歸去。
雖然有像小林一樣的第三代,願意用時間、體力跟科技去做農產品行銷,但是一般民眾根本只會在初次嘗鮮購買,第二次、第三次就還會回去購買在生鮮超市比較便宜的農產品。
花了一個早上辛苦施肥的小林,喝著水看著這一片未來可望再幫他付學費的檸檬樹,雖然他很努力在做了,但是野草依舊長得比自己檸檬樹還漂亮。看著野草隨風飄逸,小林心想,如果畢業之後找不到工作,只好在這片賺不到錢的檸檬園工作,如果自己未來結婚生子,小孩會不會被老師嘲笑:「讀什麼書啊?休學顧好你家檸檬樹吧!!哈哈哈!」
作者 / 屏東三十路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