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叢生的大國,習於用現在的疆界概念想像過去,再用過去的領土幻想期望未來,輔以危險的民族主義,這是多麼危險的壓力鍋?
有沒有國際觀,是台灣三不五時就會討論的議題,要增進國際觀,眼前就有個好例子「南海仲裁」,考驗到底是真國際觀還是假國際觀。
一般台灣人國際觀不佳,其來有自。像是地圖與疆界,牽涉到國際互動,當然非常國際觀,但由於台灣特殊的歷史背景,使得讀台灣國立編譯館課本長大的軍民同胞們,沒有辦法正式在課堂上學到符合實況的歷史與地理,以國際的角度學習與思考,也很難藉此培養國際觀。「憲法領土」與中華民國能掌控的現實疆界落差之大,只是最明顯的例子,近日南海仲裁的結果,無疑替所有人都上了一課,我們該從中獲得什麼啟示呢?
常看中國相關歷史資料的人,或多或少必定會查閱一些地圖,這些地圖多半由現代人繪製,反映的往往並非古人的看法,而是現代人希望藉此表達意圖的投射。例如講到元朝,不知道有多少中國人看著全盛時期的蒙古帝國,興嘆於其佔據大半歐亞大陸的廣袤領土,想著有為者亦若是,卻完全無知於蒙古帝國的組成,以及其統治與控制的方式,至於蒙古與中國現在是兩個獨立國家的掃興事實,也一定要遺忘。
另一個例子是戰國時代的楚國,比起其他國家的國土,據有長江流域的楚國顯得相對廣大,但以戰國時代的科技,對廣大土地能實質控制到何種程度,這部分往往受到忽略,隨後中原王朝與其南部疆域間的關係,也絕非簡化的國界能夠呈現。不管是何種關係,只能確定,那絕對跟現在非常不一樣。
對土地利用導致的文化差異,也常使得安土重遷的漢文化,無法理解立基於草原的遊牧民族的土地觀念。對漢人而言,定居在一個地方種田,是再自然也不過的生活方式,需要好籬笆才能造就好鄰居。但對遊牧民族而言,生產方式必需常常移動,比起特定的土地疆界,更重視掌握往往與領土無關的關鍵資源。用漢人定居概念畫出來的疆域地圖,勢必無法表達遊牧民族的世界觀。
中原帝國一直到清代,其實一直都存在著疆界的不確定性,事實上不只清帝國,當時全世界的國界概念都跟現在不同。要一直等到1689年,清與俄簽訂尼布楚條約以後,狀況才有了變化,尼布楚條約明確定義,並保障了清俄雙方的疆界,然而這個進步意義重大的國際條約,卻被許多欠缺國際觀的中國人,認為是不平等條約之始。
一個問題叢生、人口眾多的大國,習於用現在的疆界概念想像過去,再用過去的領土幻想期望未來,輔以危險的民族主義,這是多麼危險的壓力鍋?
用南海九段線畫出來的U型海上疆域,讓菲律賓等附近島國差不多一出海,就撞上中國的領土,如此霸道的主張怎麼可能在現在的國際社會實現?南海仲裁的結果只是明文反映這點,而太平島因此脫島入礁,那是另一個台灣面臨的問題,卻絕對無法用附和中國的九段線領土主張解決。現在是2016年,離尼布楚條約簽訂的1689年,都過去三百多年了。
最後替中國人平反一下,古代的中國人絕不是都沒有國際觀,否則「塞爾登先生的中國地圖」,不可能在17世紀初期產生。
作者 / 費文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