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們想鼓勵創新經濟的話,那麼首先我們就該跳出傳統思考的框架盒子,同時創造一個能更容許失敗的社會環境。也許,該是鼓勵大家追求瘋狂的夢想的時候了。
前幾期的經濟學人刊出了一篇文章,提到西方的億萬富豪們,有著喜歡將錢花在各式各樣的狂想上的傳統:從諾貝爾與卡內基希望用錢打造出世界和平,到維京集團的布朗森與特斯拉的伊隆馬斯克想要將宇宙航行商業化,甚至前進火星的夢想;這些夢想也許荒誕不稽,也許為世人所嘲笑,甚至常常會失敗,像是當年亨利福特想在亞馬遜叢林中打造工業城的夢想,或是那遙不可及的世界和平;但是這些瘋狂的夢想,往往會遺留給後世一些成就,像是諾貝爾獎,像是各種科技的進展;也因此論者認為,即使這些夢想看來像是錢太多花不完的富豪們的狂想,但是對於整個世界來說,他們仍然留下了不少有利於世人的作為。
相較之下,我們台灣並不缺億萬富豪,但是他們似乎除了炒房炒股或是為了那億萬資產,自家人內鬥到天天上媒體頭條外,對其他事都沒甚麼興趣。我們見不到這些富豪想用他們的錢去完成甚麼跟賺更多錢無關的夢想,他們只是想買更多企業,買更多超跑,買更多房地產,買更多這個與那個,吃喝幾十萬的大餐紅酒,或是跟女明星或小模鬼混,以及,當然了,賺更多錢。當大部分的青年們因為窮困,因為沒有富爸爸富媽媽,而只能把遠赴澳洲打工、當上公務員、或是中彩券當成夢想時,我們的富人們空有許多錢、許多資源、與許多時間,但是他們卻好像連任何與錢無關的夢想都沒有,更別提他們的投資方式保守至極,永遠是在炒股炒地皮。多年前流行過的一句話說「窮到只剩下錢」,也許此之謂也。
也許這並非我們台灣所獨有的現象,而是東亞民族共有,對物質與金錢的迷戀。
日本人喜歡將一堆名牌全部堆積在身上,讓歐洲人嘖嘖稱奇,更不用提日本人一直以來對於金箔的迷戀。而幾乎所有的東亞民族看到珍禽異獸時的第一個問題,都是這些動物是否能吃。某些方面來說,這是否也反映了我們這些東亞民族在心理的某些層面上,似乎還留在那物質匱乏的年代?在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上,我們似乎從未離開過對生理與安全上的基本需求階段。也許就是這樣,我們常常看到一堆媒體與商人告訴我們要犧牲無用的國格犧牲不值錢的尊嚴,帶著妻小一起去陪酒賣笑賣屁股,才能夠讓大國賞我們一口飯吃。當然他們還會體貼地向大國收點手續費作為他們的服務費用,欸?這聽起來是不是很像三七仔?
也許就是這樣,我們會看到在歐美的富豪會去放長假,享受創造各種經驗歷練,由太空旅行至潛入深海;他們會捐大筆財產給各種慈善公益團體與非政府組織、會花大量金錢在他們有興趣的議題上。當這些資本家賺起錢來時,那凶狠程度跟左派青年宣傳單中的邪惡無良資本家有得比,但是他們卻懂得怎麼花這些錢,為自己與人類創造更多的利益。而我們東亞的資本家賺錢手段不見得更加溫良恭儉讓,甚至邪惡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是他們的唯一興趣卻只是囤積金錢給後代;他們既不喜歡花錢購買各種經驗,也對用這些錢來造福回饋人群沒興趣。這樣的價值觀不限於富豪們:從宗教團體到政治人物,我們的菁英們滿腦子都是錢股票房地產,汲汲於堆積更多的財富。也許就是因為如此,我們過往的政府整天都在拚經濟,但是經濟卻越來越差,消費沒有增加,只有官員與一小群人的帳戶裡數字越來越大。而當一個前任的行政院長,都會認為轉型正義增加不了GDP時,就可以知道在台灣的政商統治階級的眼中與心中只看得到錢,沒有正義,沒有歷史,理想與夢想就更不用提。正義值多少錢?能吃嗎?
而也許,也因為這樣,不管政府如何宣示要拚經濟,我們的經濟還是毫無起色,創新產業難以出現。因為沒有一些瘋狂的幻想,沒有對於未來夢想的投資,要如何振興經濟,促成創新?當資本家的創意就是將球場、轉運站或是古蹟全改建為百貨賣場時,你覺得我們的創新產業要怎麼跟有著人肯抱著大筆資金,投入各種瘋狂想法的美國比?
也許,該是我們放棄傳統拚經濟的想法,改為鼓勵拚理想,拚夢想的時候了。過去筆者常在鼓勵學生應該懷抱雄心壯志時告訴他們,如果立下打老鷹的志願,雖然不一定打得到,但也許可以打到鴿子麻雀;但是如果一開始就只想打鴿子,那可能落到甚麼都打不到的窘境。也許這例子太不政治正確,但是一直以來我們的那些理性經濟算計,只是讓我們淪為加工與剝削勞工的大國,如果我們想鼓勵創新經濟的話,那麼首先我們就該跳出傳統思考的框架盒子,同時創造一個能更容許失敗的社會環境。也許,該是鼓勵大家追求瘋狂的夢想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