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參謀總長李喜明上將近年倡議的「整體防衛構想」(Overall Defense Concept, ODC),因為他不斷發表文章與受訪,許多人都有初步的認識。今年9月,他的新書《臺灣的勝算:以小制大的不對稱戰略,全臺灣人都應了解的整體防衛構想》出版,再次引發討論。
李喜明幹了一輩子的軍人,卻寫出高達500頁以上的大部頭著作,他的流暢文筆,以及對社會大眾的溝通能力,在國軍高階將領之中相當罕見,令人敬佩。以前對他認識不多,一度懷疑他退伍後是美國政府在台灣的代言人,因為他的不對稱戰略與美國看法接近,而且他是留美將領,英文流利,受到美國媒體的青睞。
如今才明白,李喜明是國軍高階將領的異類,與黃埔派的傳統軍人思維格格不入,從這個角度來看,甚至覺得他有點像當代的孫立人(這句話是對他的肯定)。李喜明的戰略構想,超越了他身處的國軍環境,也超越了他的軍中同儕。
潛艦軍官出身的他,對陸軍的傳統建軍思維有很大的批評。譬如,他直指龐大裝甲部隊的妥善率問題,雖然待過基層部隊的人都知道實況,也有很多人寫文章揭露,但是看到當過參謀總長的作者說出這件事,還是感到震撼,這表示國軍最高層也知道問題所在,只是以前沒人願意當烏鴉。
可惜的是,現任國防部長與參謀總長都是陸軍出身,李喜明的「整體防衛構想」直接得罪不同軍種的本位主義與既得利益。他的看法不容易獲得軍中同儕的支持,難怪現在的國防部始終對他的戰略主張已讀不回,所以他才寫書出版,希望影響社會輿論,進而改變國防部的決策。
進一步而言,台灣的政黨輪替已經二十餘年,當年「文人領軍」的理想至今難以真正實現(代理部長不算)。民主化以後,歷任總統想要推動國防改革,其實都有心無力,因為只能從同質性很高的高階將領小圈子拔擢人選,再脫下軍服擔任國防部長。
現任總統有心打破「軍種平衡」的慣例,但是難以擺脫「論資排輩」的限制。國防部除了高階軍官退伍轉任文官的旋轉門式國家考試,始終缺乏培育高階文官的機制。然而,只有實現「文人領軍」,才能真正打破不同軍種的本位主義、軍中學長學弟制的弊病,持續推動進步的戰略構想,而非人去政息。
換言之,李喜明看到國軍的問題,他推出的戰略解方是「整體防衛構想」,然而,更高一層的制度解方是「文人領軍」,不得不說,這也是他作為軍人的思考侷限。不過,他依然是台灣頂尖的一流軍事將領。
作者/尚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