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華老去是人生不得不然的歸宿( 或者是悲劇 )。
歌德的浮士德算是千古絶作,書中令人戀戀不已的是:原來人還有選擇,假如你能通靈,可和魔鬼合約,把失掉的俊美年華找回來。Nabokov 筆下的洛麗塔,批評家都說是作者「戀童癖」的對象,是嗎?—- 十四歲的洛麗塔那還是童貞?她已經是美麗生命準備奔放,含苞隨時待放,對異性有無限的吸引,哪裏只是「幼齒」?羅密歐與茱麗葉對於情愛那麽成熟,才只有十六歲。
這種青春生命力奔放的少女,對於人世充滿熱情的想像,你我在街頭上沒有邂逅過?一旦接觸,你我目不轉眼,錯身而過,不得不轉身看其背影,深嘆怎麼會造化出如此美麗的生命!你我怎麼能責怪那些「寂寞十七歲」痴心少男,每天默默等待美麗身影的出現,而跟隨?
這類剛綻放的生命對於少男是死而無悔的迷戀對象,對於成熟、歴經風浪的男人們的「威脅」,不只是她的美麗,更是提醒他們的年華已逝,美麗青春離其遠逝,哪座神山有回復青春的甘泉?
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這是「文人無行」登徒子自怨自艾之言。年華已逝,欲振無力,未能令美麗更形威力,這才是落魄的主要理由。
像川端康成心思慎密,觀察入微的文人,只能找尋昔日熟悉的旅店,與青樓裏青春潤滑的身體共眠,他只能仔細觀察旁邊的「睡美人」和她美麗酮體的細節。這是絕望還是豁達?難道要像「威尼斯之死」的中年藝術家,為了再看一眼他迷戀的美麗,願意再回去霍亂爆發的都市,染疫而亡,—- 只為了再看一眼,這才是真實的人生?
我的一位朋友告訴我一個電影故事(或者是他編造的):一位少男趕車,到月台時,列車車門已關上,他發現一位美麗的少女正微笑著看着他,隔著車門,她的嘴角似乎在說些話語。車速加快,他只能跟上幾步。從此,他一有機會,會在相同的時段,相同的月台徘徊,…….二十餘年就這樣過去,有一天他們終於又相遇了,兩人相視而微笑,車門緩緩的關上,這次他們有足夠的時間,…….. 當車門再度關閉,他們( 或者你我)會越過那道藩離?
普羅斯特的「似水年華往事回憶錄」,似乎暗示故事應有的結束。生命最珍貴的財產就是「回憶」,不是當下和現時的感覺。只有透過回憶,你我才能清楚當時真實的情景和重要的細節:透過回憶的發現、創構和重組,年華雖然已逝,才能知道人生的豐富和多樣,這是「藝術」,不管是多令人扼腕或興奮?—- 「回憶」就是人生!
作者/胡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