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俄戰爭會怎麼樣解決?我們得先考量一些棘手的細目如何解決?
首先,如果烏俄戰局陷入泥沼,不得解脫,俄國會不會一了百了,使用「核武」以求突破困局?
如果俄國要使用的「核武」,當然不會是「末日核武」,而是所謂的「戰術性」(tactical )核武:彈頭「內爆」(implosion) 的化學動力學,主要是產生質點流和幅射線,而不是高能量的震波,衝及的範圍有一定限度:也就是,可控範圍內的極端手段。
例如;「中子彈」就是一例。中子彈一爆炸,中子流可穿透坦克、陣地、堡壘、指揮所,殺害 在內的人員,而對於殼體並無損害,戰場可以迅速清理。即使如此,爆炸的動力學設計的再精準,仍然會有相當比例的附隨作用( lateral effects ),例如幅射污染和強力震波、高熱波等,這些附隨的作用,必然會對平民和民用建築造成破壞。因此,戰術性核武的使用,不能只是軍事上的考量;對平民可能的傷害,所造成的政治後果,絶對是決策人員必須思索的。
假如俄國使用(戰術)核武,而不幸造成平民巨大傷亡時,政治後果可能不是爾後俄國政府和人民可以承擔的。例如說;從此世界會把下令使用核武的俄國領袖比作是新的「希特勒」;核武的使用,比作納粹二次大戰時,在波蘭建立的兩大集中營,目的是:「種族清洗」。我們不知道俄羅斯民族往後的歷史,如何自圓其說?
第二個棘手的問題,就是「領土」。普丁夸夸而談的:俄羅斯和烏克蘭是同一民族,因此烏克蘭的領土,也是俄羅斯的領土,不容西方的北約勢力入侵,扶植新的納粹和希特勒。表面上振振有辭;但是烏克蘭人和俄羅斯人勉強可說是「相似人種」,各有各的「混血」來源,但絶不是「同一民族」:從「人種」到「民族」所經歷的文化、政治和歷史的途徑,兩者完全不同,怎麼會是同一民族呢?
普丁所指的同一民族的共同祖先是不是西元前七世紀,希臘歷史學家所記錄的,從東北方入侵烏克蘭大草原的名叫 「斯基泰人」(Scythians )的游牧民族?民族的戰士要喝他所殺第一個敵人的血,把敵人的頭顱當酒杯,統治烏克蘭大草原 Dnieper河的兩岸。右岸早有從事農業、不是 Scythians 人的烏克蘭的原住民。
那麼「斯基泰人」是俄羅斯和烏克蘭人的共同祖先?看來未必!我們可舉近日風行國際媒體的新聞:美國軍援烏克蘭的90門155釐米「M177榴彈炮」幾乎全部到齊,迅速投入戰場;烏克蘭炮兵對此「抗俄利器」非常滿意,特別為此威猛火炮的炮兵單位,以祖先之名命其為「斯基泰人」(Scythian ),有其特別臂章!
用「共同祖先」之名來命名威猛火炮,消滅同族兄弟?顯然烏克蘭人不是這樣想的,「斯基泰人」可以是烏克蘭的祖先,但不會是俄羅斯的先祖。事實上,鳥克蘭人此說是有歷史根據的。
從西元前七世紀以降,Dnieper 河兩岸的鳥克蘭大草原一直是各類人種混雜的地區,從事農耕,緩慢向四方幅射,移民:這就是烏克蘭人的先祖。到了西元後七世紀上下,北歐史堪地那維亞人 Normans 或稱為 Vikings 人口大爆炸,多餘人口沿著海路、河流及各種路徑向南方侵略、移民。
有一支名叫「威尼基人」( Varangian )發現烏克蘭草原,以(現在的)基輔為中心,建立了類似「部落國家」的組織,更沿著Dnieper河到黑海沿岸富裕和文化先進地區,和東羅馬拜佔庭帝國接壤互通,並以「基督教」為國教,烏克蘭人民終於有了歷史的角色和作為,史稱為「基輔-羅斯」公國( Kievan Rus’ )時代。
「基輔-羅斯」公國從西元882年延續到1240年。到底公國的建立是基於Norman的外來文化,還是Slav 的本土文化,一直有爭論。從19世紀到20世紀,Norman人的說法普遍被學界所接受。也就是基輔-羅斯公國的烏克蘭草原的斯拉夫人和其它人種接受 Norman人文化所建立的王國。十二世紀中,公國因為王位繼承的特殊方式,中央慢慢式微,地方各種侯國林立,到1240年基輔被蒙古騎兵攻破,公國滅亡。
公國滅亡後,蒙古人的「欽察汗國」志在劫掠,而不是治理。烏克蘭草原的權力頓成真空,烏克蘭的鄰接勢力,慢慢興起,入侵。先有立陶宛人、波蘭人,和最後東邊遠方的莫斯科大公國( Muscovy )。烏克蘭人承受接二連三外來勢力的入侵和外來文化的影響,多樣性,是夠複雜的。建立自己的 national state 是漫長而艱苦的,絶不是說烏克蘭人是東斯拉夫人的一枝,就可說明一切。
索忍尼辛這位對俄羅斯傳統歷史和文化有堅強信念的大文豪、反共,寫過古拉格羣島、1914年、癌症病房等作品,就曾感慨地說:即使可以算是同文同種的「白俄羅斯」,卻不願在蘇聯崩潰後和俄羅斯統一,更不要談鳥克蘭了。你可勉強說烏俄兩國,同屬「東斯拉夫」人種,但不是同一斯拉夫民族,因為各有各的歷史的、文化的演化歷程,自我的認同完全不同。烏俄戰爭不是民族統一的問題,因為兩者不屬於同一民族,是國際而不是內政問題。
所以烏俄兩國領土的解決,絶不能以普丁「包藏禍心」,復興蘇聯時代俄羅斯尊榮偉大的方式解決。俄羅斯是俄羅斯,烏克蘭是烏克蘭,涇渭分明。
近日烏克蘭哲倫斯基總統指控俄國挾持烏國公民,越境到俄羅斯,—- 事實上,是件好處,假如俄軍挾持的是烏東兩省親俄的人民回歸俄羅斯:清者自清,濁者白濁,「東海有逐臭之夫」,烏東兩省的問題,如此解決,對雙方都是好事。至於克里米亞,哲倫斯基總統也說過決不放棄;但是十年之內可以不談此問題!
烏俄戰爭與和平最大的問題:未來烏克蘭的安全如何獲得保障。加入「北約」,對烏克蘭而言,當然是最好選擇。但是,普丁以恢復蘇聯共產帝國的尊榮視作他「奮鬥」目標,並以此教育人民,普丁一定不能接受烏克蘭是北約一員。除了北約以外,有甚麼可以保障烏克蘭的安全?—- 美、英、法、德,和中國,願意共同為烏克蘭未來安全作承諾,用甚麼擔保,來保障承諾?
只要普丁在位,東歐只會像是個「火藥庫」!俄羅斯的政治文化,永遠不會改變?一個民族的 weltanschuanng 只在於如何擴大自己的領土,因軍事強權而自稱「盛世」。我們對於俄羅斯的尊崇,在於她的文學,而不是普丁的世界觀,和他的「船堅炮利」!
西方對俄國所作的制裁和禁運和西方扣押的俄羅斯海外資產,是目前西方擁有的銳利武器,決不能輕易放緩或捨棄。該記得羅馬如何戰勝迦太基,羅馬將軍 Fabius 的永世名言:Slow but Sure ! —— 時間是在西方盟國這一邊!
作者/韓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