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中南海的觀點,香港的「動亂」是「火種」,這也為甚麼香港問題不容易善了的理由。即使香港新生代只要求「有限目標」,中南海會這樣想嗎?香港五十年不變,是老謀深算政治家的智慧之言,不是信口開河!台灣領導人的保衛主權,維持現狀,何嘗不是具有深意。
政治文化的認同不同,就是二個國度。「一國兩制」是自欺欺人。
美國在南北內戰爆發前,己經瞭解這個道理。當時,美國許多的政治領袖問:一個國家半邊是「蓄奴制」,另一半是「釋奴制」,雙方可以若無其事,共組一個「合眾國」?答案是否定的。
1997年香港回歸,併回中國,多數香港人相信「一個兩制」是可能的:馬照跑、舞照跳,五十年不變。當時香港人相信的理由,是中國需要香港。香港是中國對外貿易的窗口,資金流入的大門。沒有香港,中國沒有「改革開放」前途。
當時香港人忘了問的問題:中國需要香港的時間會多久,當中國不再「那麼」需要香港時,香港人要如何自處?中國對香港的「 承諾」會不會改變?「中英聯合聲明」最大的漏洞,是香港同歸,未能依照聯合聲明的「精神」,立即「普選」特首以及立法局成員。以大英帝國數百年的國際政治經驗;例如,如何應對愛爾蘭,一定了解其中的重要性。柴契兒英國政府輕易放棄,是沒盡到百年殖民,對殖民地的最後責任。
即時英國有此堅持,當時的香港人的民意,會是那麼在意?有些香港人認為他們也是中國人,何況中國需要香港!「民族主義」和立即取有的經濟利益,矇蔽應有的「深思熟慮」?事實是,有許多香港人,倒是瞭解中共的本質和其所謂的「承諾」,在「九七大限」前,早對自己家族的身家做委善的安排,坐「移民監」是普遍現象。
韓某不敏,就知道有兩位名人。一位當時是極度有名的「科幻小說」作者,離開香港後,定居舊金山。有一次台灣大選,他對當時台灣前途的爭論,表明:我是中國人,當然不希望台灣脫離中國,但台灣人絕對有權力決定自己的未來。一位台灣人對韓某說:這是他所認識第一位心裏明白、有良知的中國人。台灣人有權力決定自己的未來,香港人當然有同樣的權力。
另一位名人,他的武俠小說,紅遍華人世界,九七大限前,在他把他的家族、身家往澳洲安頓後,回到香港後,繼續他的天山、崑崙山、金光頂、故國山河和歷史傳奇。這當然是中共統戰所需要的絕佳「愛國」樣板,自然飽受籠絡,貴為政協委員,新朝另類的「博學鴻詞」。孔夫子說:始作俑者,其無後乎!好像預見此類文人!
看到「反送中」香港新世代年輕人所表達的意志和犧牲的勇氣,實在不忍心說出殘酷的的事實:九七前後,有多少香港言論菁英,曾經想到過香港的「新世代」、「新新世代」的未來,殘忍地讓今日香港年輕人,必須挑起主掌自己命運的擔子,退一步即無死所,除非改變自己,作個順民,或是當個秦俑!
七百萬人的社會,能有兩百萬人上街抗議,保衛自由民主,天搖地動,泣鬼神,已是香港能動員的最大能量。二百萬自由鬥士抵抗了十四億的法西斯?對抗坦克、裝甲運兵車上街,機槍平射,香港最多只會是捷克的普拉格,或北京的六四。中南海怕的不是川普總統的貿易戰爭、或是美國國會可能制定的「香港自由民主法」,他們怕的是香港會不會是「火種」?這也為甚麼他們誓言要把深圳,教育成只說「北京話」的愛國都市,在香港和廣東省之間建立個防火長城的都市。
假如香港人把香港視作說粵語民族的都市,廣東省是他們的腹地,人口八千萬,多於德國、法國、英國個自的人口,經濟實力更是不遑多讓,這會是何等景像?——這倒不是要分裂中國,而是重建和改變中國,不再是一黨專政、極權國家的第一步。
中國政治歷史上沒有過自然演化的機會,這也為什麼中國不是歐洲。用點歷史想像:假如楚漢相爭,楚霸王勝利,中國的歷史發展會是怎樣的圖像:封建諸侯國林立,各自發展,不是中央權力集中的大一統,不是罷絀百家,獨尊儒術,五經博士。李約瑟說三國魏吳蜀是中國自然地理,在政治上最好的呈現。
或許香港新世代無法想像的那麼遠,七年之疾,需要三年之艾,苟為不蓄,終生難得。七十年之疾,當然需要三十年之艾草。「說粵語民族」的未來,不在長江三角洲,是南海,是東南亞泛粵語的華人社會。
拿破崙的帝國、希特勒的第三帝國、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邦,今日安在?即使今日依據和平法治、自由民主原則而可參加或退出的歐盟,有多少歐陸國家願把國家主權,交給布魯塞爾的的歐洲議會的中央官僚。意大利、希臘、西班牙、葡萄牙的國債風波,德國人民會全盤接受,承擔解決全歐的經濟和移民問題的責任。可預見,歐盟來日會有更進一步整合的困難。
從最有資格創造「帝國」的歐盟來看,帝國顯然不是解決政治、經濟、民族諸問題的特效藥。何況把組織一個大帝國,當成像組織單一民族的「民族國家」那麼粗心大意,只會玩狠的國度裏,一治一亂、槍桿子出政權當然是歷史的定律。中國歷史上的帝國,能夠生存繁榮一段長日子,不就是「胡化漢人」或是「胡人漢化」所建立的。典型漢人的「民族國家」就是明朝。看看歷史學家對「打倒韃子」、民族主義的明季所作的評價!
一個單一種族的德意志帝國,民族的歷史也有「普魯士」和「奧地利」不同的歷史、文化的解釋。歐盟再整合的困難,令歐陸歷史學家重新檢視多種族的「神聖羅馬帝國」,如何在民族主義狂飆的浪潮下,能夠生存近四百年,成就非凡的文明和藝術成果,令它的子民,不受內在自我政權的壓迫,外來強敵的進侮。後世對其傷感的懷念,一定有它的道理:雜亂無章的帝國議會、大小諸侯、有選舉權的侯爵、自由市,權力從上到下,互相平衡,帝國議會中,誰都沒有專斷的權力,包括皇帝;就因為權力沒有專斷,經濟反而能越過民族間的藩籬而互通有無,文化可以相當自由的發展。
想要成立帝國,首先要有帝國的智慧。艾克頓勳爵的名言:(對內)壓迫造成自由主義,(對外)侵略,造成異族的民族主義。英國能反潮流「脫歐」,就是因為他們有長年大英帝國的經驗,知道帝國難行。英國當年加盟歐盟堅持繼續使用「英鎊」,而不是同意使用日後的中央貨幋「歐元」,難道是先見之明?
近日德國東部兩邦地方選舉,主流的基督教民主黨及社會民主黨得票數大幅縮減。右派的「另類選擇」在地方議會中變成主流政黨。德國挑起「歐盟帝國」的經濟責任,補貼落後的成員,基於全球主義,歡迎外來移民,一定會越來越受德國人民的「挑戰」!
「反送中」的香港新生代,遲早會發現他們奮鬥的不只是保衛「一國兩制」、「特首直選」,而是中國是不是應該以一個「帝國」出現?因為帝國的需要,因而需要有個專斷政治權力的政黨,專賣歷史的解釋權,完全控制思想文化發展的動力。帝國沒有市場機制的經濟體制,如何計算生產。蘇維埃時代的一位數學家及經濟學家,已經明言國家資本主義的計劃經濟,不可行,因為「不能計算」,何況控制國營事業的是黨的「官二代」,難道只要「紅」,就會「專」,不忘老爹、爺爺的初衷,就會開創帝國的新局面!
依中南海的觀點,香港的「動亂」是「火種」,這也為甚麼香港問題不容易善了的理由。即使香港新生代只要求「有限目標」,中南海會這樣想嗎?香港五十年不變,是老謀深算政治家的智慧之言,不是信口開河!台灣領導人的保衛主權,維持現狀,何嘗不是具有深意。可悲的是,大帝國的威儀,火種需要撲滅,中南海怎麼容得下,在一群黃口小兒之前示弱、退卻 !
作者 / 韓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