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菜總部」、「八百壯士」、「推翻偽政府」、「血債血還」,都是「中國式屠殺」的象徵或預備語言。這種充滿仇恨暴力的用語,大家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反軍改團體四處衝撞,自稱是「拔菜總部」(拔除蔡英文)、「八百壯士」(把政府當「日寇」對抗),要「成立軍政府,推翻偽政府」。繆德生爬樓自摔後,反軍改團體及國民黨主席吳敦義無不歸罪蔡政府;以共諜罪嫌被傳訊的新黨青年軍,更是繼狂喊「中國人站起來」「打倒美日漢奸政權」後,又在臉書PO言要「血債血還」。一心「息事寧人」的蔡政府,派國防部及退輔會首長關心反軍改團體,吳斯懷亦表示:「慈湖遭潑漆及繆德生墜樓,不少退伍軍人情緒激動,我們也無法全面掌握他們動態。面對這個危機,政府不可不慎!」
「不可不慎」什麼?就是反軍改團體更激烈的行動。「危機」什麼?就是「拔菜」、「推翻偽政府」、「血債血還」的危機。一旦蔡政府已被存心附共及造反團體定性為「美日漢奸政權」,則「中國人站起來」的方式,除了「打倒」蔡政府外,還有什麼途徑?反正幾千年來中國人解決族群矛盾及統治者與被統治者矛盾的慣用方式,從來就不是民主,而是大屠殺(「打倒政權」也是一種大屠殺)!
眾所皆知,蔣介石與毛澤東皆篤信「槍桿子出政權」,一生都在殺人中度過(蔣介石來台後還大搞「反攻大陸」及「白色恐怖」,毛澤東則發起一個接一個血腥運動,二人都是「至死方休」)。鄧小平發動六四鎮壓前,何嘗不是說「殺幾百(千)人,換二十年穩定」!中華民國新任國防部長嚴德發及「八百壯士」指揮官吳斯懷近日所謂「危機」,同樣是憂慮這種情況在台灣發生。
事實上,中國人對屠殺場面真的見識太多了,這些血腥畫面及恐怖記憶早已內化為遺傳基因,代代相傳。大多數台灣人卻只會「打打鬧鬧」(如立院打群架、砍蔣介石銅像頭、對慈湖蔣棺潑漆),或頂多「打打殺殺」(如明清台灣械鬥及二二八失業游民、流氓毆打外省人),以為「大屠殺」是偶發事件。台灣人確實需要從歷史中好好認識什麼是「中國式屠殺」!
「打打殺殺」是鬧事。台灣人有史以來的起義造反如郭懷一反荷、朱一貴林爽文等反清,甚至二二八,都只算洩憤型鬧事,永遠不會成功(所以被史家稱為「任征不平,任反不成」、「三年一小反,五年一大反」)。「大屠殺」則是有計劃有組織的殺,不是洩憤,而是「永絕後患」。其中「中國式屠殺」最源遠流長,而且其殘忍恐怖冠於古今世界。
例如刑罰,中國的車裂(五馬分屍)、腰斬、寸寸凌遲、誅三族誅九族(方孝孺還誅十族)、文字獄(一場文字獄動輒千人萬人遭災、族滅,而且窮治窮究多年),全世界有可堪相比的嗎?例如統一戰爭(「爭天下」經常被美其名曰「統一」)結束後,一律是「成王敗寇」,對寇的處置最先就是「大屠殺」。以清代為例,剿滅南明地方反抗有「嘉定三屠」「楊州十日」等大屠殺;太平天國天京被攻下後,曾國藩國荃兄弟亦下令「大索十日」(即對手無寸鐵的居民大殺大搶十多天)。
現代中國的蔣介石及毛澤東同樣不遑多讓。「廿世紀世界四大殺人魔王」中,毛澤東名列第一,史達林第二,蔣介石第三,屠殺六百多萬猶太人的希特勒只列第四。中國人竟然佔了世界殺人魔王前四位中的兩位!「中國式屠殺」有多罪孽深重由此可見!
美國學者拉梅爾的九大魔王排名,毛澤東被放在第二位,根本是不了解毛殘忍嗜殺的誤會。拉梅爾統計,死於毛手上(政策及報復)的有三千八百萬人。但中共新華社親訪十幾個省分、收集數千份資料的記實性報導,光是「大躍進」運動一項,毛澤東就害死三千六百萬人(另一部馮客的記實報導,則估計有四千五百萬人死亡)。其他延安時期的「整風」運動,有一萬多幹部被處死。革命成功建國後的「鎮壓反革命」(1950),依據毛指示殺了千分之一人口;「土改」運動,要求「村村流血,戶戶鬥爭」,估計殺了二百萬到四百五十萬人。更不必說「三反五反」「反右」到「文革」,有多少人死亡了。葉劍英在文革後的中央工作會議上報告,有一億人在文革中被鬥爭,兩千萬人死亡。
毛的「中國式屠殺」如此,蔣介石從廣州奪權、北伐、清黨、內戰、暗殺異議人士,到對日抗戰勝利後各省的「劫收」「劫殺」(包括台灣二二八),以及國府遷台後的「白色恐怖」等,他的「中國式屠殺」也是如此。
有人(尤其是國民黨官方)以為「二二八平叛」不是大屠殺,而是鎮壓反抗運動、對付暴動者,只有數百至二千名台灣人喪命。但多種現身說法顯示,光是平民的冤死應該就不只此數字。奉命開赴台灣鎮壓(分別登陸基隆、高雄)的國軍整編二十一師,其副官處長何聘儒參與這次「平亂」後,即以親身經歷寫下《蔣軍鎮壓台灣人民紀實》,敍述部隊登陸後濫殺無辜的情形。
他說,三月八日四三八團抵基隆後,「立刻架起機槍,向岸上群眾亂掃,很多人被打得頭破腳斷、肝腸滿地,甚至孕婦、小孩亦不倖免。」部隊登陸後,四出捜捕,「主力迅即向台北推進,沿途見到人多的地方,即瘋狂進行掃射。」四三六團登陸基隆後,「即派一個營分赴新竹、桃園、中壢等地鎮壓。」「該部在沿途,對因問詢語言隔閡、搖頭擺手(表示聽不懂)的無辜群眾,亦予槍殺不少。」南部方面,一位副營長劉家騶不勝得意的告訴他:「我帶領一個連,分乘四部汽車。當時不顧一切,把架在車上的機槍,向沿途阻攔的人掃射。一時七八挺機槍辟辟拍拍,被打死打傷的人真是不少。」
以上引述,主要是要佐證我親人看到「濫殺無辜」的事實。我二哥當時十五歲,在台北電信所上班已近兩年,三月某日上衡陽路逛街,突見駛來數部軍車,車開過後,突然後面帆布遮蓋打開,機槍伸向左右街面沿途掃射,不少逛街民眾紛紛倒地,我二哥緊急趴下躱藏,總算逃過一刼。而我大哥當時十八歲,在新竹鐵路局上班,聽到新竹市區被國軍機槍大掃射消息,稍晚上街去看,果然看見沿途不少人倒臥,死傷甚多。
像這樣由台灣頭到台灣尾、無差別的「濫殺無辜」,一路不知有多少民眾死於非命,能說「二二八平叛」只有數百到二千人喪命嗎?這樣與事實完全不符的估計,未免太小看「中國式屠殺」的殘忍了!
甚至出生於二二八當年的我,在一歲多的1948年,半夜都還和家人被嚇醒。一群兇神惡煞的人分頭狂敲我們新竹市老家的前後門(由於宅院較深,前後門相距數十公尺),進來後說是要「抓逃犯」,查看一陣後見無異狀,才又出去敲附近鄰居的門。當時號稱「清鄕」已經結束,而這明明就是「清鄕」的延續!在這樣沒完沒了的「窮治窮究」下,不知又有多少人無辜遭難!
「拔菜總部」、「八百壯士」、「推翻偽政府」、「血債血還」,都是「中國式屠殺」的象徵或預備語言。這種充滿仇恨暴力的用語,大家絕對不能掉以輕心。大家更需記住,罪孽深重的「中國式屠殺」是有長遠遺傳基因的。兩千多年前的《孟子》,開頭第一段不就談「萬乘之國,弒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國,弒其君者必百乘之家」嗎?開頭第六段不就談「梁襄王問如何使天下安定,孟子答定於一,王再問誰能一之,孟子說不嗜殺人者能一之」嗎?由此可見,「不嗜殺人」在中國政治傳統中何等困難!
作者 / 孫慶餘
(本文經作者同意授權轉載,原文出處:風傳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