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在台灣有多種形貌,罄竹難書,論「右」實在不易。
「右」有只穿黑衣服,不管大哥或小弟,要打人(或者說要自衛)隨時可在地上找到三節棍者,此之謂「黑龍會」的右。有愛穿國旗裝的仕女,遊行時一定列身前導,一字排開,婀娜有姿,令人目不暇接,其間不乏無敵女超人,惹毛了她們,無影腳一拐,你就知道這是何人家的天下?此之謂「夫人幫」的右。還有括大風是執政黨的錯,下大雨也是執政黨的錯,今年颱風特別多,天怒人怨,更是執政黨的錯,此之謂「氣象播報」的右。當然還有「埋鍋造飯」的右,「正義哥兒倆」的右,「蔣介石不是希特勒」的右,…….。
進一步,形而上而言:我們更有「槍斃之可也」–法西斯的右;「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種族歧視的右;「兩岸一家親」–半路認爹、有奶便是娘、右傾機會主義的右;——可是具有現代政治學意義的右,卻乏人提及。
「右」可以是「古典政治經濟學」的右;市場經濟而不是黨國經濟的右;不以為社會弊病只靠立法就能解決的右;不信仰「自由平等博愛」,只要藉簽屬「人權條款」就能水到渠成的右?不相信您不喜歡二萬五,我就立法給您最低三萬八,從此就能解決低薪問題的右。——這些「現代右」和前述移居而來的「台灣右」,顯然大有不同。惟恐魚目混珠,以紫亂朱:我們可以用「保守主義」來稱呼「現代右」,其代表如英國保守黨、德國基督教民主黨及日本自民黨;而以「右派份子」、「右派組織」來稱呼不是原生的「台灣右」:這些都是歷史潮流殘留的「創傷症後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只能讓時間來療癒,沒有前景,姑且不論。
美國從六、七十年代有關「現代右」和其對立面「民主主義」間的爭論和經驗確實很多。最有名的就是民主黨詹森總統六十年代所倡導的「大社會」計劃,舉的是「民主主義」大旗,號稱可一舉消滅貧窮,並推動「民權法案」,強調聯邦政府要有「積極主動的作為」(affirmative action),改善少數民族、低端人民的就業和就學的機會。這類「左派民主主義」的說法(用今日的觀點),在當年政界確是「放之四海而皆準」,具摧枯拉朽的力量;更重要的在知識界蔚然而成為主流。詹森總統說:經濟學家們已經發現經濟成長的祕密:政府可以無限花費,推動社會政策,同時可藉此成長經濟。
六十餘年過去了,詹森總統的夢想是否成真?當年令人敬畏的風潮大不如前。六十年間有多少新的經濟思考和經驗累積。帶動通膨的「泡沫經濟」是經濟發展所依賴的不二法門或不歸路?沒有錢如何照顧他人,有了羅賓漢就不會再有貧窮?面對今日全球化的經濟、社會和文化,還有日益複雜國際政商關係,誰都沒有一套學說和辦法,只能時而前進,時而後退,忽左忽右,有如跳探戈。
當然,大國所走過的路和經驗,未必是小戶人家能走或該走的一條路。有件事倒是可以肯定的:只在街頭上抗爭,再怎麼爭,即使你掙到的是獅子超大的那一份(lion’s share),到底它能大到甚麼程度?能持續多久?
雖然是小戶人家,人的創發能力倒是可以無限開展,難道不能思索「虛擬領土」(virtual territory),擴大國境:台灣人在加州有人養殖、種植水果,甚至有人在科羅拉多河,飼養草蝦。為甚麼政府不能協助,例如,組織「產業兵團」,大規模有組織地向海外屯墾、拓殖。中南美、南太平洋,甚至澳紐都有大展身手的機會;例如,紐西蘭大型農場生產的奇異果,中南美的咖啡豆,產物若成功就可以行銷世界。單打獨鬥的「台勞」不足取,有計劃、集團式的「出遠門」,倒是可以用心想想,就像日本人向南美及巴西的移民。芝加哥市除了華沙以外,是最大的波蘭人都市;愛爾蘭本土只有數百萬人口,北美就有七、八千萬的後裔。愛爾蘭政府的官方政策:只要你能証明祖父母那一輩是愛爾蘭人,你就自動擁有愛爾蘭國籍。Potentially,愛爾蘭人有多少?
這兩個國家都曾飽受隔鄰帝國主義國家的威脅和侵害,被迫做出些無奈的對策——可幸,世事難料,誰敢說國家大就能持久?誰敢說別人的「氣」一定會比我們的長?
作者 / 王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