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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情相悅」的判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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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少狼師披著藝術的風華、文學的美麗,令清純對世界充滿幻想的女娃們情不自禁!

補教狼師誘姦事件,檢察官以「權勢性交罪」罪証不足,予不起訴處分,此案始終沒有人提出告訴,那麼檢察官的結論就是定讞了。意指某狼師沒有藉權勢,強迫性交,遑論誘姦之說。此事官方結論就是「兩情相悅」、「因愛生恨」、有人患憂鬱症,想不開,就如此這般結案了。有刑法學教授說:只要有刑法皮毛知識都知道判決結果會是如此!更有律師說:道德歸道德,法律歸法律,不要再浪費司法資源。某人還打算開記者會,志得意滿,舉國皆曰可殺,又怎麼了?——兩情相悅嗎!

作家林奕含之死,引發陳星狼師之議。 圖片來源:蘋果日報
作家林奕含之死,引發陳星狼師之議。 圖片來源:蘋果日報

小國民們,雖然刑法學知識薄弱,恨恨不平之餘,還是不信邪,不怕公理喚不回!那麼就算法律就歸法律吧!難道即使是法律面,不能再做繼續做點做點甚麼?

這個事件的法律結論會如此的不堪,令社會失望,証據的搜尋,有兩大敗筆:

(1)依房思琪小說的描述,應有其它受害的第三者(們)。就是沒有人願意出來指控。只要有人,某狼師就會是累犯、慣犯,少女們被騙取的愛情,即使一時是真實,「兩情相悅」絕不能做為判決的依據,因為狼師一開始就處心積慮,情愛只是幌子,採花才是實情。房思琪只是日後發現原委,而不是「因愛生恨」。抄寫的情歌是不相干的証據,狼師陰暗的心思,才是調查的重點。檢方應有線索,往「第三者」們的方向努力,而不是僅限於「房思琪」!

(2)檢方努力的,有另個缺憾。舉個最機械、平板的事例,就容易明白:有個交通事故,兩造當時和解。事後多年,某方發現車禍造成腦內微血管極度緩慢的滲血,血液緩緩地溶化腦細胞,令他精神受到傷害,不知如何處理異了樣的生活。這才是檢審的重點,而不是車禍當時,雙方是不是兩情相悅達成和解。以美國波斯頓某教會神職人員性侵青少年案件為例:偵查起訴的重點,不在神職人員當時具體做了甚麼動作,而是對青少年做了這些動作後,多年後青少年如何在他們成長,和成年的人生造成甚麼樣的困難和傷害。

有多少狼師披著藝術的風華、文學的美麗,令清純對世界充滿幻想的女娃們情不自禁!藝術展覽、古典音樂會場一定是約會必要的場合。「你的美麗是世人的公產,我只是卑微地要求屬於我的那一小部份。」等到蓬門自始為君開,讓人予求予取,多年後覺醒才知道自己付出了甚麼?

在房思琪多年後回憶的書寫中,有夠清楚的描寫:

他的東西在體內的抽送,好像把她的生命抽出來。她明白她的生命被抽空了,掏走了!房思琪不是尋常的女子:人生總有第一次,但這不是她要的第一次。隨後的日子,她瞭解因自己的無知無識,她白壁無暇的身體被個老練庸俗的採花賊污損。男人居然心中說,這個女娃真賤!被人欺負了佔了便宜,居然還不知道哭泣!這是很殘酷的描寫?房思琪不能把自己的悲慘的遭遇,視作一時飛入眼內的沙塵,只會是一日長短的淚水,生命的光明將會回來!就像是白潔無瑕的衣服沾了污泥,她拚命地搓,拼命地洗,污痕越擴越大,……….

也像是卡夫卡似的形變,一位十六七歲的女娃,一朝醒來,變成四五十歲的熟女。三十多年的青春生命不見了!她不能像其它的少男少女,摸索他們的情愛人生,痛苦、甜蜜、歡笑和淚水、紅色玫瑰和美酒,這是令人身心發熱的季節,summer time,發燙的沙灘、藍色的大海,那年我們剛巧相見,付出和佔有,後悔和期待,誰說明天的人生不會更美?總有更好的年輕男人在等待!

這些都不再是二十歲上下的房思琪所能想像和期望的。她只能以世家才女的張愛玲、山河歲月的胡蘭成相比擬。我付出那麼多,所得也應該是豐盛富饒。很快,她發現那位「老師」與胡某相比,只是個猥瑣的膺品。她當然還不是才情的張愛玲。但是不論自我如何渺小或偉大,成功或失意,沒有人能依付他人生命的光華,取得自我的解脫。最後,她只能努力孤弱地尋找自己的靈魂,以求救贖。她只能攀爬人類受難的歷史,來說服自己的痛苦並不是那麼徹底和無望。

奧斯維茲集中營的女囚犯為了抑制飢餓,隔著鐵絲網,用自己的身體換取獄卒乾麵包碎片,為的是自己能多活幾天。即使那麼的幾天也不是自己能肯定擁有,誰說下次瓦斯室的「淋浴」,會是排隊偶數號向右或向左轉的,奇數號向左或向右轉的,誰能預測俄羅斯輪盤?相較之下,她還有自由,陷溺在自己的遭遇的輪迴,回憶和書寫。自己得承認這些有關自己災難、痛苦的書寫是褻瀆!她只希望靠著這類書寫,能令人間另一個房思琪能脫逃野獸的吞噬!

事實上,房思琪無須在虛無、無神的存在世界掙扎。托爾斯泰「復活」中的那位世家年輕貴族,誘姦了家中僕役的女兒,若無其事地到莫斯科就學。少女懷孕了,她說不出口這是誰的種。莊園上下都認為她行為不檢,趕她到外頭冰冷下層的社會。幾年後,青年貴族在官僚世界扶搖直上,貴為帝國尊榮的法官,終審一位犯了謀殺罪的婦女。審判期間他發現犯人竟然是當年他年少輕浮時誘姦的少女,他也知道他的「私生子」承受不了外頭世界的寒冷和飢餓,即使母親無私竭盡一切的照顧…….審判者要面對自我良心的審判…….故事如何了決?

或是契珂夫的「海鷗」戲劇中:小城鎮裏那位有天份的年輕作家,和一位青梅竹馬美麗的戀人,有一天家裏有個來自莫斯科頗有名氣的藝文界人物,少女就在藝文名師的蠱惑下,相信自己是有天份,就移情別戀,隨著名師往莫斯科戲劇界發展…….幾年後,年輕作家作品受到賞識,聲名鵲起;而美麗少女在莫斯科的發展不如人意,和藝文名師的婚姻破碎,淪為小劇團中的女伶,隨著劇團在大小城鎮演出,終於回到自已故鄉。現已成名的作家面對天涯淪落的往日情人。她說她仍然相信自己的天份,這只是一時的失意,終究她會回到莫斯科成為萬人囑目的名伶!就在她再離開的次日,年青作家舉槍自盡,因為他已看到情人最終的下場。人的命運有如自由飛翔的海鷗,受到人類毫無來由的射殺!

這世界就有這種自省負責和一往情深的高貴男人。假如現實人間難尋,為何不能在自己的文學世界裏創造出來,這是上天給房思琪寫作天賦的用意。對於慈愛的雙親、情深的丈夫(他告別悲哀的淚水是真實的),還有那為你抱不平、痛心的同胞。房思琪不只是她的書寫,她褻瀆了上天的美意!人間有多少人具有房思琪的寫作能力,上天的恩寵只是為了挽救另一位少女不受猥瑣膺品的蠱惑而淪落?——房思琪你把自己的責任看得太輕微了!魂魄歸來兮,房思琪,魂魄歸來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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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8-28 韓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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