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 deny our own impulses, is to deny the very thing that makes us human.” -The Matrix
「否認我們的本能,就是否認我們身為人類的本質。」–駭客任務
近年來在世界各國反對支持移民、同志權利、減少人民與貨物在邊界移動之阻礙等所謂進步價值的人似乎越來越多。在英國脫歐、川普當選後,許多學者汲汲於創造理論假說來形容這些始料未及的「黑天鵝」事件。對此,筆者個人淺見則是認為在政府與知識分子推動進步觀念時,犯了傳統社會學者的錯誤,也就是過度重視理性說明這些政策會帶來那些好處,但卻忽視了個人的精神面,亦即人性,所可能產生的反應。
人性是脆弱的。我們與動物一樣,面對未知時最先的本能反應是逃避,是恐懼,是慌亂,是希望回到原先的狀態,沒有這些令人不安的事物威脅一直以來的生活與傳統。好奇的探索雖也是動物的天性,但是前提是能夠先保障自身的安全。出自這樣的恐慌,人們會做出各式各樣的蠢事,就像妳我一樣。而理性在克服恐懼上能夠做的事情很有限:大家可以試試看說服害怕蟑螂或有懼高症的人,蟑螂並不可怕,或是他在透明展望台上可以安全地往下看。本能與理性一樣,都是我們身為人類本質的一部分。
以這樣的想法來看,我們可以了解許多反對同志平權運動者面對的是資訊不足、或是感覺這個社會變動得實在太快,改變以秒計算。當他們覺得價值觀與他們的世界受到威脅而快速崩潰時,自然就會往反對改變的那一方靠攏,企圖維持原有的世界觀。而當他們覺得媒體似乎並非與他們價值相同時,自然就會有被壓迫的感覺,自命為「沉默的大多數」,並形成某種「我們」對抗「他們」的意識,在「我們」這個小團體中互相傳播恐懼仇恨與不正確資訊,強化團體意識的同時也強化了對「他們」的厭惡。同樣的想法其實也會出現在推動各種社會政治運動的團體之間,使其趨向激進化。試圖以理性說服這樣的恐懼,正像上面所舉的例子一般,是事倍功半。
在平權運動爭論中最有趣的是,當支持同權者認為反對者是保守菁英,因為他們花得起錢去買大幅報紙廣告時,相反的,反對平權者也認為支持同權者是菁英,因為他們有媒體支持、大幅報導的優勢。這樣兩邊互相指控對方是「菁英」「既得利益者」的場景,像不像在英國脫歐與美國總統大選中的情景?
而使筆者擔憂的是,如同在歐美一般,在社會議題上的激進對立,會導致雙方暴力行為的加劇。從反同人士在遊行中飛踢攻擊支持同志運動者,到他們企圖闖進立法院,一直到有同運人士因為「感覺」「記得」蔡英文說這輩子看不到同志婚姻而要號召對她「開戰」,兩方的觀點隨著部分學者與宗教人士互相批評醜化的論點,越來越像自我催眠、互貼標籤,而亦發激進與暴力化。
會在外國發生的事,就有可能在台灣發生:在美國,反墮胎人士多次槍擊墮胎診所醫師,同志運動者與公民運動者也被槍殺過;而另外一方面,企圖以傷害自己塑造烈士形象的運動者也有先例。這些極端暴力都是我們身為社會的一分子所應該共同盡力避免的。如果不幸發生了暴力事件,我們每一個人都須負責,我們的手上都會沾滿因為那暴力所流下的鮮血,尤其是那些以宗教傳統為名渲染恐懼的人,以及那些只會以理論清談貼標籤的人。就在爭議兩方互貼標籤之際,請不要忘了在每一個標籤後面都是一個人,有感覺有想法,有尊嚴有個性。他們可能是你的家人你的同學你的朋友你的同事。這既是對反同運者的建議,也是對支持同運者的提醒。
同志平權運動不應該被侷限為政治運動,而應該是全民的公民運動,因此更應多方面與社會各界接觸,爭取更多支持。如果你是業務,那麼以各種可能的手段去銷售你的產品增加你的業績傾聽客戶需求找出解決方案,就是你該做的事。但是我們很少看到同運人士去拜會各大商業團體,宣傳婚姻平權可以拚經濟,讓難以生存的婚姻相關產業多一線生機;以及吸引外國人才來台工作,因為台灣低落的薪資其實對許多人來說誘因並不大,但是如果我們強調台灣在亞洲是對同志最友善的國家,也許他們還會考慮一下來台的可能性。爭取平權的共識也不該只被視為要求某些特定政治人物或政黨履行承諾;否則以台灣政黨水火不容的狀況下,同運人士等於是把所有反對同志平權者全趕到反對黨那一邊,同時也自我放棄要求反對黨負起社會責任,對同運議題表態,並爭取社會大眾更多更廣的支持。舉例來說,現在國民黨正在舉行黨內主席選舉,同運團體有要求國民黨各參選人對婚姻平權議題表態嗎?還是就希望要求在立院占多數的民進黨強行多數通過婚姻平權法案就算了?就在三年前有個政黨強行通過爭議法案,然後發生的事各位應該都還記得吧?到底平權運動是希望不惜一切,跟反對者戰到底,還是尋求更大的社會共識?你也許看不起業務員、公關與廣告公司為資本主義服務,但是他們成功地說服了全世界粉紅色是給女生用的、喝某種飲料就是特定生活風格的表徵、以及車體的曲線與展場Showgirl的婀娜胴體有關。要推銷觀念的話,找這些專家比找理論派學者有效。
林肯曾經說過:「當我化敵為友時,這不也是我摧毀敵人的一種方式?」我想,這句話剛好可以給許多有著神聖崇高目標,但是卻把反對者視為不共戴天的低能寇讎的人們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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