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寫作時並沒有好的學習對象,而是直接模仿已經發表的論文,把論文中大量使用術語與複雜結構的寫法,當作是科學寫作該有的狀況。惡性循環之下,使論文走向愈來愈難讀的不歸路。
與大部分讀物相較,講究專業的科學論文本來就更加難讀,近來卻有研究指出,論文有愈來愈難讀的趨勢?自由作家Philip Ball在《Nature》期刊上的文章《It’s not just you: science papers are getting harder to read(不只是你:科學論文愈來愈難讀)》,討論到這個議題。
由William Hedley Thompson率領的團隊,在網站bioRxiv上發表他們的新研究《The Readability Of Scientific Texts Is Decreasing Over Time(科學文獻愈來愈難讀)》(doi:https://doi.org/10.1101/119370)的論文初稿(bioRxiv是給人上傳,尚未正式發表論文初稿的網站)。此論文主要結論如標題所示:隨著時間演進,論文愈來愈難讀!
這項研究的資料,來自1881到2015年,發表在《Nature》、《Science》、《Lancet》、《PNAS》等英語期刊,707452筆生醫領域論文的摘要。比較論文摘要「易讀性(readability)」的標準,主要有「一個單字有多少音節」和「一個句子有多少單字」,以及「出現『困難』單字的比例」。
假如摘要中單字的平均音節愈多,或一句有愈多單字,或困難單字頻率愈高,摘要就愈加難讀。根據這個研究的標準,生醫論文的摘要從古至今,難讀程度穩定的增加。論文中也提到,摘要難讀,未必內容一定也跟著難讀,不過曾有其他研究指出,摘要難讀與內容難讀,兩者呈現正相關。
為什麼論文愈來愈難讀?除了有特殊定義的「專業術語(technical jargon)」增加以外,「一般性科學術語(general scientific jargon)」的使用愈來愈多,也是原因之一。這裡所謂一般性科學術語,定義是「沒有特定專業意義,卻成為論文常用字的多音節單字」,例如:「robust」、「significant」、「furthermore」。這些愈來愈常在論文摘要中出現的單字,本來都是日常生活用字。
然而《Nature》文章指出,這項研究用來判斷可讀性的方法,其實存在不少問題。例如用來定義「困難單字」的標準,是超過美國四年級,也就是九到十歲的小學生字彙水準,能直接應用到教育程度大部分是大學以上的論文讀者嗎?
音節多寡與好不好懂的關係也令人懷疑,例如「orange」和「praxis」兩者難度顯然不同。隨著科學發展,單字的定義當然也會變。像是1980年以前「sequencing」不是科學用字,然而隨著科技進步,如今「定序」成為論文常見用字,反映的是新科學領域的發展,顯然不是壞事。
區分「專業術語」和「一般性科學術語」也不容易。這邊個人看法是,一個單字的意義其實取決於整體脈絡,比方說robust,也許某些論文中,這只是一個缺乏特定意義,純粹用來壯聲勢的字眼,但在古早人類演化領域中,robust是跟gracile相對的概念,例如gracile australopith和robust australopith;這個脈絡下,robust不能算是一般性科學術語(例如:《短篇泉源南猿咬合力跟人類似,不能吃硬》),而是專業術語。另外,儘管很多論文胡亂使用significant,不過用在統計上,significant就是「顯著性差異」之意,意義非常清楚,而且必要。
然而,還有學者依據其他標準判斷「論文愈來愈難讀」。Yellowlees Douglas在2015年的著作《The Reader’s Brain》指出,句子內單字的排序會影響可讀性,讀者閱讀文章時腦中會有預設的順序,過度使用短的常用單字,會毀滅句子的文法結構,讓讀者難以理解。換句話說,正確擺放術語在句子中的位置,有助於讀者理解的速度,能增進可讀性。
假如論文真的難讀,怎樣能夠改善?顯然寫作者的教育不能等,然而許多論文作者,或許並沒有受過良好的論文寫作指導,知道該怎麼寫出好讀的論文。Douglas懷疑很多論文初稿,是由研究團隊中的資淺成員寫成;他們寫作時並沒有好的學習對象,而是直接模仿已經發表的論文,把論文中大量使用術語與複雜結構的寫法,當作是科學寫作該有的狀況。惡性循環之下,使論文走向愈來愈難讀的不歸路。
Philip Ball建議,好的寫作,可以學習好的作者,而且未必要是現代的科學寫作者,像是達爾文、道金斯(本身是科學家,也是知名科普作家),甚至是小說家狄更斯的作品,都可以是閱讀後效法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