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經濟一日千里，但內心深處的焦慮卻赤裸地展現出來。這種焦慮感，不禁讓筆者思考日益強大的中國社會到底缺少什麼？
近日中國以教壞民眾，祭出禁宮鬥劇令。中國禁宮鬥劇非頭一遭，之前就以扭曲歷史、傳播迷信為由禁時空穿越劇；《摯友維尼》無法上映，只因維尼長得像習近平；由於擔心粉味太重的小鮮肉藝人會使國力衰敗而發出限娘令。禁令洋洋灑灑，理由千奇百怪，令人歎為觀止。
「小熊維尼」詆毀習近平？
一部溫馨感人、句句箴言的《摯友維尼》，只因小熊維尼形象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相似而被禁播。美國名嘴約翰‧奧利佛（John Oliver）的一席話：「習近平對於自己被認為跟維尼長得像，非常敏感。我不確定是否真有這麼像，但他為此惱火，意味著人們絕對不會提起。」[1]確實讓人有此地無銀三百兩之感。
在《摯友維尼》，筆者瞥見維尼對兒時同伴克里斯多弗‧羅賓不渝的友情、人類在現實世界如何一點一滴失去童真與自我、以及維尼教導克里斯多弗如何對待生命，進而體悟真正值得珍視的事物。百畝森林可說是人類內心深處最純淨的園地，是人與自然再度連結的所在。然而，上述生命哲學，中國政府看不到，他們只在意維尼詆毀習近平莊嚴神聖的形象。
今日禁維尼，明日又禁哪一個動畫經典人物？
「美如畫的男性」使國力衰落？
限娘令起因於2018年播出的《開學第一課》。中國為了貫徹黨意教育，自2008年，規定每年9月1日開學日，中小學生都要收看央視製播的《開學第一課》，2018年特別由中央發布命令，要家長陪同觀看。闔家共賞本是美事一樁，但因節目邀請的偶像被家長形容成娘炮而引發爭議，如「少年強則國強，少年娘則國娘」、[2]「看看中國歷史南北朝的塗脂抹粉者的危害」。[3]至此，娘炮一詞不脛而走，瞬間成為擁有纖細身材、白皙皮膚、精緻五官與清秀氣質的男性之原罪。要求男性必須具陽剛之氣，無疑是一種性別刻板印象，甚難培養多元且寬容的審美素養。自古以來，陽剛與陰柔並行不悖，沒有哪一種氣質較優越。
看到限娘令，筆者特地做了簡單的調查。結果發現十六、七歲的女學生確實偏愛陰柔的年輕男性，幾乎不會聽到偶像是身材壯碩的男藝人；年長女性則偏愛陽剛之氣的成熟男性。由此可知，審美觀會隨著年紀、心境而變化，那些美如畫的男藝人，不正是筆者少女時代的白馬王子嗎？所以，擔心因娘炮藝人而使自己的小孩變娘並加速國家衰敗的中國人，恐怕已近乎所謂焦慮症（anxiety disorder）。他們對當前事件過度反應，並且對未來事件過度擔心，這種反應、擔心皆與現實極不相稱，痛苦感自然產生。
筆者在想未來中國是否會頒布一道限爹令？最近正夯的電視劇《小女花不棄》，男二刑恩被譽為中國最帥女人，在某些人眼裡，恐怕也是雌雄莫辨的代表，因為不符合傳統社會對女性的形象規範。英挺帥氣不專屬於男性，柔美精緻不專屬於女性，這個世界需要多元的審美觀，僵化單一的觀念只會禁錮人們的思想，世界終將蒼白無力。
「宮鬥劇」傷風敗俗？
近日《北京日報》一篇名為〈宮廷文化的負面影響不容小覷〉，以「熱衷追崇皇族生活方式，使之成為流行時尚」、「精心演繹『宮鬥』情節，惡化當下社交生態」、「美化帝王臣相，淡化今朝英模光輝」、「宣揚奢華享樂之風，衝擊克勤克儉美德」、「片面追逐商業利益，弱化正面精神引導」等五大罪狀，[4]譴責宮鬥劇對身心的戕害及善良風俗的敗壞，促使中國禁宮鬥劇。
近年最紅的宮鬥劇，莫過於《延禧攻略》。戲劇除了具娛樂效果，確實肩負教化人心的作用。對筆者而言，《延禧攻略》非但沒有上述罪狀，反而深具積極光明的意義。女主魏瓔珞之所以深入人心，是因為她兼具不畏強權、勇敢堅毅、機智過人等特質，這些特質正是身處現實社會、遭受壓迫的人們渴望的力量。藉由宮女魏瓔珞一路過關斬將、惡有惡報等故事，點燃人們戰勝強權的希望，相信世間終有正義。愛情當然是主線，一首〈雪落下的聲音〉，華人歌手爭相傳唱。魏瓔珞與傅恆的愛情固然令人神傷，但她對富察皇后深摯的情誼才是造就其不凡的一生。魏瓔珞顛覆過往戲劇賦予女主以愛情、家庭為生命重心的形象，賦予她嶄新的靈魂。女主形象飽滿，其他人物亦然。
戲劇必須給予觀眾視覺饗宴，宮廷擺設、服裝飾品、日常器物的講究都必須到位，這實在與宣揚奢華享樂之風沾不上邊。尤其此劇在美術、服裝色彩方面，與以往宮廷劇濃豔色調截然不同，帶給觀眾更多的是沉靜、溫柔、典雅、古樸的氛圍，讓大眾重新認識莫蘭迪色的獨特魅力。
戲劇與現實究竟不同。在理想與現實之間，觀眾不會愚蠢到分不清楚，就像不會因為看了英俊挺拔的男主，就要求身材走樣的伴侶要像男主般擁有強健的體魄。在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現實世界，偶爾脫離現實，進入一個羅曼蒂克的理想世界，何嘗不是幸福？這就是戲劇存在的重要理由之一。
中國經濟一日千里，但內心深處的焦慮卻赤裸地展現出來。這種焦慮感，不禁讓筆者思考日益強大的中國社會到底缺少什麼？為何某些人看待事情，總是矯枉過正而無法用多元、包容的視角？春風吹又生，野火燒不盡，藝術的生命力永遠頑強地深植人心！
附註：
[1] 〈拿小熊維尼大開習近平玩笑 美名嘴狂戳中國”敏感議題” 在微博上被消失〉，見《三立新聞台》，2018-06-22。(連結)
[2] 〈「開學第一課」 邀娘炮、成龍代言 中國央視被家長罵翻〉，見《讀報》，2018-09-03。(連結)
[3] 〈中國輿論聲討娘炮 央視否認有限娘令〉，見《YAHOO奇摩新聞》，2018-09-14。(連結)
[4] 〈宮廷文化的負面影響不容小覷〉，見《中評時態網》，2019-01-22。(連結)
作者 / 雲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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