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兩黨全國代表大會正式決定各自總統候選人,局勢並沒有較為明朗清楚。傳統政治達人多數預測民主黨希拉蕊一定超出共和黨川普十個百分點上下。但眼前事實並非如此,候選人出現後所作主要民調,兩黨呈現五五波,甚至有主要民調川普居然超出三個百分點(路透社)。
這種詭異現象不能單從希拉蕊的電郵事件及民主黨中央作業偏袒,惱怒桑德斯支持者而導致黨內內鬪、窩裏反;更不能以川普的民粹煽動、不顧忌諱、口無遮攔,來解釋其意外的高民調。
川普大爺敢犯「性別歧視」的大不諱,說希拉蕊要不是女流之輩,就不會站在民主黨全代會前台,接受歡呼,成為候選人!川普大爺敢稱俄國總統普丁是「兄弟」,鼓勵他多入侵民主黨黨部的主機,搜括私祕,並暗示可以接受俄國併吞克里米亞;川爺敢怒斥甚得人心的紐約前市長彭博為「小矮子」,因為彭市長說伊才算是白手起家,不像川普大爺人生一開始,就有個給他百萬美金的富爸爸;川普大爺更敢犯美國政治上的最大忌諱,和為國犧牲的美軍軍官的雙親,起爭執,互嗆,只因為他們是穆斯林。難道這些類似神風特攻隊的「政治暴走」、不按牌理出牌的「政治自殺」,能深獲民心,民調暴紅?
川普的高民調是不是因為他的強勢作風,誇誇而談他是紐約市商界中偉大的「真小人」,不是那些在華府結黨營私、指東劃西、偽善的「精英」,因此被許多反「旣定利益結構」的美國民衆所喜愛,捧為另類的「英雄」?川普的暴起是大局的「形勢」使然,強大的形勢正找尋可能的「破口」,川普大爺正是可以匯集憤怒之處,誰都可以原諒他的自吹自擂,惡形惡狀!誰說政治上「教養」那麼重要!——-那麼新出現的「形勢」是甚麼?
要瞭解新形勢,必須理解共和、民主兩黨傳統的對外的心態。我們可以粗略地這樣說:共和黨對世界的觀㸃是「美國的世界」;民主黨自我的思考是「世界的美國」;而新的知覺所促成的新形勢,卻是「美國的美國」。不管兩黨對外的心態有稍許的差異,共和、民主兩黨的行之多年的外交共識:不論美國自居為西方聯盟中的「領導者」,或是自我定位為聯盟中最重要的「夥伴」,美國必須積極地介入國際事務,維持美國式的政治、經濟秩序,理由很簡單,它合乎美國的利益。
軍事科技的超前、全球優勢的軍力的佈署,再強化以自由貿易、金融流通、單一市場,誰說這不是有共同的安全、有共同利益的「新羅馬帝國」?但冷酷的經驗事實是不是合乎期待?
伊拉克、阿富汗和反恐戰爭,軍事上的耗費、犧牲是不是達成政治上的目標?這個目標簡單地說就是保衛油源。但是,油頁岩的開發、原油水平抽取技術的突破性發展,中東的油源已經慢慢不再是美國國防、戰略的議題。電力的生產可依賴天然氣、綠能、甚至再啟動核能而獲得解決;而消耗進口原油達1/3滿佈公路網的汽車,也會因電動汽車的普及而消減對原油的需求。電動汽車大廠特斯拉(Tesla)在內華達州龐大汽車電池工廠的興建,將會是美國經濟史和國際政治史的大事:美國將成為能源剩餘和輸出國就像美國的穀物。
那麼近年來的海外反恐戰爭所為為何?美國慢慢有些反思。如果油源不再是戰略問題,那麼為甚麼美國在中東需要有個「忠誠盟友」,而在外交政䇿上受親猶勢力左右,束手束腳,陷入泥沼?這也為甚麼歐巴馬總統敢公開表達他和以色列總理納唐雅胡間的齟齬!更甚者,歐巴馬總統公開承認他任內最大失策,就是「跟隨」法、英,推倒利比亞格達費政權而沒有善後配套措施。利比亞格達費和法國政界高層是有金錢利益糾葛的問題。
伊拉克反恐戰爭以及爾後彰顯西方價值的「阿拉伯之春」,不是也受西方媒體的同情和鼓勵,結果是烽火遍地,屠戮戰場,數百萬難民蹈海求生!那一個國家能一時間內,就收容百萬難民,而令其滿意?長遠而論,有誰有那麼大的同化能力,令其溶入主流社會!歐洲最近恐攻的要犯,都是第二代的移民或難民,殷鑑不遠,就在眼前!川普反移民,尤其是對穆斯林的激烈立場,許多美國人都能理解。
那麼美國至少在全球化的美國秩序下應有所獲?結論也是令人失望!全球化的自由貿易對美國有利嗎?產業外移,中產階級逐漸消失,社會貧富兩極化;中國不是因全球化而躍起,而成為美國的腹心大患嗎?美國共和黨的草根支持者不是南方「聖經帶」的白人,就是北方、中西部藍領階級的天主教徒。他們對傳統家庭、生命的信仰,堅持聖經所言、教會的教誨,卻飽受經濟自由化所帶來新文化思考的威脅;例如,墮胎、同性婚姻、選擇個人生活方式的自由,沒有道德原則。
這些共和黨的信徒,比較從波士頓、紐約到華府的精英羣、矽谷的科技新貴和跨國公司的經理人,洛杉磯的電影娛樂圈的星族,有完全不同的生命展望和生活感受。他們對聯邦政府精英階層專斷權力擴張的不滿,痛恨政府任意地干涉人民信仰、生活,敗壞國民性格,而以各類抗稅運動和民兵組織的形態出現。這些人無聲、卻勢力龐大,假如他們集體性地投票。
川普的反潮流的政治策略、誇張聳人聽聞的政治言論,正觸動這些人的神經。幾十年來兩黨移民、自由貿易、全球化的論題,正受到從來沒有過的檢視和評擊。從2008年次貸危機,造成全球金融海嘯起,掌控美國命運的精英羣只能藉所謂的「量化寬鬆」應對,其成就只是令美國不陷入日本通縮的困境。已經八年了,美國聯準局連增息,以收回八年累積的浮濫頭寸,重振經濟健康的體質,再向前行,都裹足不前。各國都競以負利率作為刺激經濟唯一法門。所謂「貨幣政策」的絶招似乎失掉功能。有誰敢當推動全球經濟的火車頭?中國總理李克強說不能期待中國承擔這個責任。2008年中國四萬億人民幣的灑錢法,救不了經濟,錢到底往那裏去?後果只讓中國經濟陷入債務深淵!
美國這場總統大選有如大比例的英國的脫歐公投,是場文化內戰,也是對自由貿易「全球化」的初審判決。美國可以不依賴外貿存活,外貿只佔它全國GDP百分之二十三左右。假若這個世界不見了,美國仍然能獨立存活,這是得天獨厚美國的特殊處。如果「美國的世界」或是「世界的美國」的利益只是如此,美國有需要介入世界,而喪失其「美國的美國」的價值和自我認同嗎?川普可能只在演個突梯滑稽的荒謬劇角色,很有可能如多數人所料,難從媒體和世界精英(不只是美國)的重重包圍中,突圍獲勝。但他開啟的潘朵拉盒子,或是他誤打誤撞所點出的世界性真正大問題,將會影響久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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