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共產黨不在乎台灣是不是在「去掉孫中山」?他們擔心是有人藉去掉孫中山而行「去中國化」,去不去孫中山本身並不是那麼重要!
多年前,中華民國公民上電影院看電影,一開映,全體觀衆要起立站好,聆聽、觀看一段國歌影片。
片中有偉大領袖蔣中正,矢勤矢夜,為國辛勞,著戎裝,精神奕奕,向全國軍民同胞揮手致意;還有強大的國軍,空降,登陸,好像反攻復國的時機,隨時來到,要大家一心一德,準備好,貫徹始終。
今天,中華民國公民大概都會認為看電影就是看電影,不需要先來一套精神講話。中華民國不再那麼緊緊張張,立正站好,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一進電影院,躺上柔軟的坐位,向嘴裏丟進幾顆爆米花,啜一下可口可樂、運動飲料。啊!多麼感激!中華民國變得柔軟宜人,不再屬於某個偉大領袖、某個有中心思想的政黨。中華民國屬於我們,全體公民,民有民治民享:我要站好、坐下,向誰行注目禮,那是我家的事!
中國國民黨員最喜歡說他們的黨是有歷史的。不僅如此,他們也自誇有堯、舜、文、武、周公、孫中山、蔣中正、蔣經國、馬英九的道統。我們可以順其意,試著由近譬遠,檢視一下他們:馬英九,大家都認為,令人尷尬,不論;蔣經國以他在莫斯科所受的共產黨教育,一定厭惡此種類似封建時代帝系表的東西,也可不論;最喜歡這種道統表列,是蔣中正,不幸他慢慢在人民的記憶中淡忘、消失。道統只好繼續往上頂,自然就輪到孫中山了。要不是最近民進黨冒出個口無遮攔、小腦袋的黨員,弄出個遺像大麻煩,中華民國檢討孫中山,應該會假以時日,不會那麼倉促!
中華民國和孫中山先生到底是甚麼樣關係?歷史上,有兩個截然不同的孫中山。十年奔走革命,民國元年,就任臨時大總統的孫中山;另一個就是民國十三年聯俄容共,接受「共產國際」援助,創立黃埔軍校,重組改造中國國民黨的孫中山。中華民國和兩個孫中山的關係?剪不斷,理還亂,到底是要連那個孫中山,才是正統,才算是歷史正確?可能見人見智,各黨各派,各有各的結論。
以中國共產黨的立場,解說孫中山沒有那麼複雜。中山先生是偉大「革命先行者」,過去的歷史人物,已經蓋棺論定。對於他的「容共聯俄」政策,結論是五五開。「容共」:容許共產黨以個人身份加入國民黨,令共產黨員在清黨時候,蒙受重大犧牲,是共產黨的錯誤,因此當時接受「容共」的中共大家長陳獨秀,正確地受到清算,是「托派」,是右傾機會主義者。「聯俄」:學習俄共列寧式的國家與革命、統一思想、黨政軍的組織、秘密特務工作;中共不但可學習都市內工運、學運,更可擴及到農村的土地調查、土改、組織農民等經驗。「容共聯俄」給中國共產黨寶貴機會,從一個上海市都市型智識文人的政黨,轉變成有能力組織軍隊,率領紅軍,佔據蘇維埃紅區,工農兵一體的戰鬪集團。
對中山先生「容共聯俄」策略,台灣的中國國民黨,在蔣家父子強人過世之後,如何做處理?讀過中山先生在黃埔軍校一系列三民主義演講,會發現中山先生,不時讚揚蘇俄共產主義,以能跟上蘇共營造出來世界的新潮流而自得,最有名的例子就是他在演講中很愉悅地說「民生主義就是共產主義」。這和蔣中正敗退台灣後所著「蘇俄在中國」,是有左右之分,至少對「容共聯俄」的觀點不同。到底誰才是中山先生的真正承繼者?國民黨左派還是右派?是國民黨革命委員會還是國民黨改造委員會?是宋慶齡還是宋美齢?可肯定的這分裂決不是蘇俄總顧問鮑羅廷所造成的。大惑如何解決,再決定是不是可以為中山先生設立祖宗牌位?自己都說不清楚的事總不好要別人屈從!
事實上,國民黨如果有膽識,就應該跳過蔣中正,用蔣經國直接連接左派孫中山。假若經國先生在另世有知,一定很苦惱,傳統「忠臣孝子」叫他如何擔當得起!但是莫斯科共產主義的教育:反帝、反殖民、反封建、全世界被侵凌的民族一起站起來,一定對他多少有影響。當他說:我是台灣人,大概沒有多少人會說他在騙選票。國民黨也無須花那麼大精神,處理本土、非本土路線鬪爭。不幸國民黨後繼無人,想法只是愈來愈右,愈沙文,愈法西斯!
國民黨的前途需要靠過去的圖騰來保衛?孫中山的知識用二十一世紀的標準,是那麼偉大,那麼重要嗎?國父遺像會引發那麼大風暴,只証明國民黨已失掉創造力,抱殘守缺,不知今夕是何日,「祖宗家法」是他們的未來。一個偉大的民族,永遠會對他的偉大人物「殘酷」,邱吉爾懂得這個道理。
很可能成為國民黨新黨魁的洪秀柱,信仰中國國民黨會以孫中山的三民主義統一中國,她當然知道比較可能的結局:中國共產黨會以「新版三民主義」統一台灣,假如有朝一日她成為台灣領導人。到時,孤臣無力可回天,她心裏會想:不管如何,終究還是一個中國,這有甚麼不對?不對的是像黃敏惠的政治人物,主流對非主流、本土對非本土,黃敏惠就是黃復興,又要舉孫中山遺像當祖宗牌位,思想如此胡亂!她真不知道自己在說甚麼,別人在想甚麼?
中國共產黨不在乎台灣是不是在「去掉孫中山」?他們擔心是有人藉去掉孫中山而行「去中國化」,去不去孫中山本身並不是那麼重要!台灣有很多人會說:中國涉台袞袞諸公真是太多慮了,連結中國方法多得很:如果從黃埔軍校,國民革命軍北伐,國民黨這條「中山路」行不通;二萬五千里長征到延安這條「澤東道」總可以!有人就說柯P可能在想後面那條路。即使台灣有人兩條大道都不走,也可走向世界,再走回中國。
抗戰時,毛澤東在延安對青年黨領袖們吐露心底話:蔣委員長總以為天無二日,民無二主,我老毛就再造個太陽給他瞧瞧!不久,毛乘飛機到重慶,為民族抗日大業和蔣「懇談」,一下機就舉手高呼:蔣委員長萬歲!連「敵我矛盾」都可以如此處理,戲是可以這樣演,路是人這樣走出來的:你要掛遺像你就掛,別人不想一樣跟你姓「孫」,相信中華民國永遠大於孫中山,有甚麼好跳腳?放心放心!去掉孫中山,上頭還有許多聖君賢相可以推!推到最頂端,也可以有公羊傳、穀粱傳之分,今文、古文經學之辨,矛盾促成統一,中華文化博大精深,那裡都可以找出一條路來,孝子賢孫們有甚麼好惱怒的!
作者 / 韓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