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應該重新檢討我們對於高等教育與產業間關係的討論,重新界定學界與產業的關係,而不是盲目以為學校應該是為企業量身打造勞工的場域。
「大學高中化,碩士大學化」,是這幾年來經常聽聞的說法,台灣的高等教育因欠缺充分的把關而過度擴張,搭配上「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意識形態,造成了如今學士碩士滿街跑的景象,高等教育的普及是件好事,代表我國人民教育程度的提升,但另一方面國立大學與私立大學間存在的資源與程度上的差距,卻使得大學畢業不一定是專業保證,在大學學歷幾乎成為求職基本條件的現在,參差不齊的智識程度更是台灣社會在高等教育普及下的隱憂。
在高等教育中,碩士與博士相較於學士而言,又是更高的知識追求與學術訓練的過程,在學科上研究的更深也更為專精,然而,這些受過高階學術訓練的人才,面對取得學位後的生涯規劃,卻大多陷於無盡的焦慮與茫然之中,無論是擔心學無所用,抑或是擔心在學校或職場上沒有自己的位置,碩博士們往往對於這些事情多有焦慮,因此,往往分散了專業學習的精力,而必須為了自己焦慮的職場生涯,而去學習其他與本科無關的較低技術的技能。取得學位進入職場,這些焦慮持續伴隨著碩博士們,一則是當初在學校裡對職場的想像成真,學無所用,最終依然處在一個「不需要碩博士學歷就能做」的工作;再者,是碩博士彷彿成為一個標籤,有些公司甚至不願意聘請碩博士學歷者,這些學歷沒有為這些人才加分,凡此等等,引發了整個社會都必須思考的一連串的問題。
為什麼無法學以致用?
為什麼碩博士在職場有時反而顯得是「多餘的學歷」?
學界與產業界之間存在什麼差異?
這些問題在台灣的討論中往往被聚焦到:「學界能否訓練出產業需要的人?」這樣的問題中,但對這個問題的回答卻只能帶出「學校要配合產業訓練學生」這樣一種扭曲高等教育的答案,畢竟高等教育不是職業訓練所,配合企業訓練學生根本不是大學教育的本旨,這種提問與回答蒙蔽了我們對真正問題的理解,更是倒果為因的理解學界與產業界的關係。
其實對於高等教育,台灣社會的真正問題是:「台灣高等教育訓練下的碩博士,為何無法真正為社會所運用?」,對這一問題的回答,相較於台灣社會普遍以為是「學界無法產出企業所需人才」的直覺想法,毋寧應該回歸到台灣的產業現況來進行考慮,台灣歷經過去政府有意識的扶植中小企業、勞力密集產業、重工業與高科技產業,在近年來卻陷入產業發展停滯的重大問題,即便是被視為台灣前途的高科技產業,大多依然陷於OEM、ODM的保守代工思維,新創公司、高附加價值的文化產業等,在台灣又未能如同過去一般受到政府重視,最終的結果便是如同現在,我們的產業現況依然維持著過去數十年來的程度,而未能真正產生突破,而這個產業不升級的窘境,便連帶的使得碩博士學位的人才,他們的學術長才,根本無法在如此的產業等級下受到妥善利用,由此,高階學術人才做的是與其知識技能不符的職位,以致於其能力無法在產業中完整發揮。此外,這個產業不升級的問題,連帶的使得社會也困於舊思維之中,進而導致碩博士學歷失去應有的重視,這也是為什麼台灣社會在面對高等教育人才問題時,誤以為問題的根源在於「學界無法訓練出產業需要的人」,卻忘了考慮到病灶實則是「產業無法配合學界提升自己」。
在新年家族團聚的時刻,無論是已畢業的或尚未畢業的碩博士或許都深感哀愁,在一窩蜂的「年終多少?」、「工作是什麼?」、「薪水如何?」、「何時要畢業?」、「畢業後能幹麻?」等問題的圍攻下,更加深了碩博士對於生涯的焦慮,台灣社會的這些焦慮實則是不必要的,我們應該重新檢討我們對於高等教育與產業間關係的討論,重新界定學界與產業的關係,而不是盲目以為學校應該是為企業量身打造勞工的場域。在這種混淆與誤解的社會氛圍下,高等教育更不應該隨之起舞,甚至拋棄高等教育的學術本旨,自甘淪為企業主的職業訓練所,而是應肩負起引進與研討技術與學術的責任,此外,政府應更積極的鼓勵與涉入台灣整體產業的提升,進一步的扶植文化產業、新創產業等低成本高價值的領域,並積極輔導產業國際化,讓台灣人才的智慧能夠獲得充分的運用,為台灣創造更好的產業榮景。
作者 / 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