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抵抗「法西斯」,就要自己變成法西斯。用法西斯最樂愛用的踢正步、閱兵行列式,外加坦克大砲,洲際飛彈,來紀念「反法西斯闘爭的勝利」,剛好而已,那有矛盾!
踢正步,眼睛要一條線,手臂擺動要一條缐,腿踢上來也要一條線,這都有長官拉直的鋼繩,從第一兵到末兵,來檢測的。動作一條線,意志才會一條線,力量才會一條線,這可不是嘉年華會,跳曼巴、散巴,各有各的身體扭動和吶喊,各有各的創意和自由,你high,我也high!
踢正步,英文字叫作 goose stepping,為甚麼跟 goose(鵝)聯在一起,有兩種解釋:一是 goose也可作「呆鵝」解,表示踢的人心智質樸、簡單、聽話,容易訓練;另一解是鵝是最集體的動物,尤其是伸長脖子,追逐,攻擊,戳人時,一定集體行動。很多兒童造訪養鵝羣的農村時,都有這種恐佈經驗,可見中外的經驗雷同:鵝是不能輕侮的,尤其當他們伸長脖子,一條線,向你攻擊時。
如果要表達集體的力量,顯然踢正步,只是像士兵手持的改良AK-47,雖然精銳,力量還是有限。要嚇嚇一小撮台灣「第二共和派」、「地位未定派」、「兩中各自解釋派」、新曰本鬼子、和站在後面的巨漢,一定要有配套,讓你們瞭解新中國現代武力的強大,近至台海,遠至太平洋彼岸,無遠弗屆—–不然,一天到晚威脅我們,派你們的「戰鬪羣」,以為防衛台灣,洛杉磯不會因而遭殃;扶植新「聯合艦隊」,南海就是你們的內海:中國歷史固有的疆域是不容侵侮的,雖然中國人愛好和平!
愛好和平的民族最容易被欺侮的,這是我們近、現代史的經驗。二十年代,有位英國哲學家曾預測中國的命運:要對付西方帝國主義,中國要學習變成另個帝國主義。這話說得真正確:要抵抗「法西斯」,就要自己變成法西斯。用法西斯最樂愛用的踢正步、閱兵行列式,外加坦克大砲,洲際飛彈,來紀念「反法西斯闘爭的勝利」,剛好而已,那有矛盾!
何況,法西斯的踢正步、閱兵分列式,看似「形而下」,其實具有宗教性集會的深沈意義。納粹黨集會時,演奏的華格納樂章,旗兵們護衛着黨旗進場時的身段、步伐,樂曲的回應,全場的肅穆、沈默,當領袖進場,爆發出的效忠呼喊和忘我,這是靈魂與上帝融合的時刻。你不但屬於這強大、神聖力量,你就是這強大神聖力量;個體生命有如浮塵,何足眷顧,人生有何其它意義、價值可尋?—-這就是法西斯!
因此,無可懷疑地,法西斯是塑造國民人格和意志的利器。每個中國人都可以被教育,藉「中國」來界定他作「人」的意義,因為只要有一個「中國」,「中國人」就會只有一位;很自然地,一個政府,一個黨,一位領袖,一種主義信仰,民族崇拜,意志集中,力量集中,中國自然會強大,不受欺凌,就會有堂堂正正的中國人。愛黨愛國是無上的道德,行為的準則,那能容許自由選擇!
不錯,自由的雅典是敗於專制的斯巴達!但是斯巴達的軍事專制又能存活多久?一個民族要存活,繁華滋榮,不能只像軍事連隊,只有集團意識和整齊劃一的動作—-要更像運動團隊,例如說,足球隊;不但需團隊默契,更需要個人自發性特殊技藝。一個團隊默契佳、紀律高、個人技術平均,不敢多作個人創舉,很難贏得世界杯,這是德國國家足球代表隊前十多年來的痛苦經驗。只有當覺悟到個體選手即時自發或突發的「創舉」的重要,帶動整隊的進攻,不再是集體的「心」和「意志」,冠軍杯立即垂手取得!
幸運地,中國現代歷史上有先知們另外解釋「中國人」:不是用中國來定義人,而是用「人」來界定「中國」的意義。這是五四運動所宣揚「德先生」(Democracy)的真正面貌;這是中共大家長陳獨秀在國民黨監獄中所寫「最後覺悟」的內容;這也是魯迅在他最偉大小說指稱的:個體的品質,才是最重要的根本。
當國民黨榮譽主席和親民黨特別代表前往天安門向「法西斯中國」強大閱兵致敬時,兩黨都感受台灣2300萬人民的反彈。可怪地,他們並不了解反彈的真正理由,即使他們肯閉關數天思索。人民想問的是:「這些法西斯軍力的展示和相關歷史的爭論,對你們真得那麽重要嗎?」可惜地,它們對台灣人民不再是那麼重要,甚至是不相干!台灣自身已經有足夠的歷史,和文化的充實,我們不想再從中國近、現代史找出台灣的未來。那也為甚麼課綱「微」調,會引起那麽大風暴!明年一月在野政黨加上年輕、自由、新生的力量若取得壓倒性的勝利,我們就可見識到台灣新歷史、新文化的開始,——也會是新的政治現實!
不管如何,從九三閱兵,我們看到中國的強大,但偉大的中國在那裏?文明的中國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