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三月,中正紀念堂廣場上綻放的「野百合」,象徵著台灣民主化的青春起點。那一代年輕人以「解散國大、廢除動員戡亂條款、召開國是會議」為訴求,向威權體制提出最後的告別。彼時的青年,如今多已成為政壇中堅,被視為「野百合世代」中最具代表性的政治人物,他們接續了民進黨的改革理想,也塑造了台灣21世紀前二十年的政治文化。然而,當鄭麗文於2025年當選中國國民黨黨主席的位子,這場歷史的弧線似乎劃出一個更耐人尋味的弧度—同樣出身於野百合學運的一代,如今分屬藍綠陣營兩端,體現了台灣政治世代更迭的複雜與多元。
野百合學運對台灣政治的影響深遠。它既是制度轉型的催化劑,也是政治文化更新的起點。學運後的幾年間,台灣完成國會全面改選、總統直選、報禁解除、政黨自由化等關鍵改革。更重要的是,野百合一代以「從抗爭者到治理者」的身分,實踐了民主運動的成果:他們進入政府、政黨與立法機構,將公共政策、社會改革、青年參與等價值內化為政治實踐。儘管野百合學運世代份子從政評價差異兩極,但不僅改變了民進黨,也影響了國民黨促使其在威權體制崩解後,必須回應民主世代的價值與語言。三十年後的今天,野百合學運的影響依然滲透在政治結構之中,只是呈現出意想不到的形式。
過往我們習慣將學運世代與民進黨畫上等號,然而歷史的流向更為複雜。部分學運出身者,如郭正亮、鄭麗文等,後來選擇走向泛藍陣營,甚至在國民黨內發揮影響力。這顯示「野百合」並非專屬於單一政黨,而是一種民主世代的政治共通語。它孕育不只是「反威權」的價值,也包含「政治實踐」的多樣性。某些人堅守原初理想,繼續在改革路上推進;另一些人則在不同陣營中尋求路徑,嘗試以不同方式介入現實。從這個角度看,鄭麗文能夠當選國民黨主席,不只是國民黨內部權力更替,更是一場世代位移,象徵著野百合學運的遺緒,已滲入台灣整個政治光譜,而不再局限於綠營敘事。
然而,筆者認為鄭麗文當選國民黨主席的爭議,也讓「中國介選」的問題再次浮上檯面。若要嚴謹證明介選干預,必須從技術與制度層面著手:首先,可透過社群媒體分析,檢視是否有大量境外IP、協同帳號在特定時段集中散播訊息,製造輿論導向;其次,資金流向的透明度同樣關鍵,若候選人陣營存在與境外機構往來不明的資源輸入,則需進一步追查;再者,分析宣傳內容的一致性與時序,也能揭露「認知作戰」的蛛絲馬跡。最後,應由中選會、國安單位與政黨內部監察機制建立正式的查核流程,避免以輿論取代調查、以政治對立取代證據,台灣的民主競爭才能在理性框架中持續運轉。
歷史的轉折總帶著弔詭。從野百合學運到中天時代,從街頭民主到媒體戰場,三十年的台灣政治走過了理想與現實的循環。鄭麗文能夠當選國民黨主席,是這個循環中的一個高點,也是一面鏡子:它讓我們重新檢視野百合學運世代這個概念是否仍能承載價值認同;也提醒選民民主化的果實若不被持續守護,終將被輿論極化與外部勢力所稀釋。野百合學運世代的精神,也許不在於顏色的選擇,而在於公民能否繼續以自由的理性,面對變動的時代。
作者:林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