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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靠實力而非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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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孫文學校總校長張亞中,三度角逐國民黨主席大位。在宣佈參選的記者會上,老調重彈,強調其最終目標是台灣未來在「兩岸和平協議」的引導下,成為「全球的非戰和平區」。在上屆選舉中,他便以「兩岸和平備忘錄」為號召,與朱立倫捉對廝殺,最終囊括32.59%的選票。事實上,和平協議並非其獨創的兩岸論述,吳敦義、洪秀柱等多位國民黨領袖都曾提過此一主張。而馬英九執政時期,更不斷在各種場合拋出這項議題。2019年時任黨魁的吳敦義也重申,國民黨若重新執政願意與對岸洽簽和平協議。足見以一紙協議避戰謀和的倡議,儼然成為國民黨的政治傳統,在其支持者中,也在台灣社會裡有一定的票房。

觀諸歷史,宋遼兩國間締結的「澶淵之盟」可謂極具代表性的和平協議。對於喪失抵禦游牧民族鐵騎南下的天然屏障──燕雲十六州的宋而言,雄踞塞北的契丹政權(遼)無疑是建國之初的最大勁敵。雙方交戰多年,互有勝負,宋太宗也曾兩度揮師北伐,惟收復燕雲,均以敗北告終。1004年,在蕭太后、遼聖宗母子統率下,二十萬遼軍大舉南侵,直逼汴京。宋真宗決定親征,北上澶州前線,與遼軍對峙。契丹眼見難以佔到便宜,和議於焉展開。經過使臣往來折衝,宋遼最終簽訂了「澶淵之盟」,以白溝河為界,兩國約為兄弟,宋每年向遼支付「歲幣」銀十萬兩、絹二十萬匹。而後,彼此以南、北朝平等相待,頻繁互遣使節,設置榷場開展貿易,維持了一段相對和平共處的時期。

 一般人或許認為,「澶淵之盟」係軍事「積弱」的宋在遼大軍壓境之下,不得不簽訂屈辱的城下之盟。然而,有研究指出,這實為宋遼雙方實力均勢的反映。「澶淵之盟」的簽訂,是以宋軍在戰爭中取得相對優勢為前提的。在戰場上宋人不但表現不俗,親臨前線的真宗也可圈可點。澶淵城下,主動權在宋,宋方可戰可和,形勢對孤軍深入的契丹反而更為不利。是真宗主動選擇了求和,是雙方都有意求和,而非宋在遼逼迫下不情不願地訂立屈辱的條約。可以說,有實力才有講和平的資格。

「澶淵之盟」簽訂之後,宋人沉浸於承平幻夢,武備更趨廢弛。誠如富弼在〈上仁宗河北守禦十三䇿〉所言,「所可痛者,當國大臣議和之後,武備皆廢,以邊臣用心者謂之引惹生事;以縉紳慮患者謂之迂闊背時。大率忌人熟兵,幸時無事。謂虜不敢背約,謂邊不必預防,謂世常安,謂兵永息。恬然自處,都不為憂」。

但,好景不常,盟約帶來的和平局面不足四十年。就在宋廷困於西夏李元昊叛宋稱帝、屢戰屢敗的宋夏戰爭之際,1042年,遼居然撕毀盟約的疆界規定,趁火打劫,在邊境陳兵,強硬地向宋方索要關南之地,而宋雖未答應割地,卻在遼夏合謀侵宋的憂懼下,妥協讓步,以增加二十萬歲幣,卑辭稱「納」,屈辱地換取契丹出面施壓西夏重新臣服於宋,以及延續宋遼兩國的和平關係,只不過「澶淵之盟」建立的平等體制就此鬆動,而這也讓朝堂上的有識之士警覺到,迷信盟誓、不重國防的弊病。

當時,范仲淹就曾上疏直言,「敵情翻複,自古非一。以四十年恩信,尚不能結之,恐非有限之貨能足無厭之心,此可大為之防,盟誓不足恃也。」而赴遼交涉的富弼,在盟約復定後,力辭仁宗論功行賞,並進諫「願陛下益修武備,無忘國恥。」

據《高麗史》記載,高麗太祖王建曾鑒於「契丹嘗與渤海連和,忽生疑貳,背盟殄滅,此甚無道,不足遠結為隣,遂絕交聘」;而憑藉皇帝親征,鼓舞士氣,更重要的是,有效反擊契丹入侵,在形勢上居於上風的大宋,儘管主動選擇了求和,但一紙盟約顯然靠不住,不到四十年,契丹便予以背棄,還落井下石,趁機索要大片領土,終究讓輕忽武備的宋人飽嘗屈辱的滋味。

與被高麗斥為「禽獸之國」、「無道之國」的契丹相比,對於台灣最大威脅的共產中國而言,和平協議更是形同廢紙。與中共交手一輩子的蔣介石,晚年在「病中隨筆」曾一針見血道,「經國告美議員,我與匪決無和談之可能,否則等於自殺等語,其意與我完全相同也。」「共匪之慣技乃是欺詐虛偽、言而無信,是以虛聲恫嚇、威脅利誘、買空賣空、巧言令色,無所不用其極。」誠哉斯言,1951年西藏在中共武力威逼下簽訂「十七條協議」,換來的非但不是和平,反而是解放軍大舉入藏「殖民」,甚至沒多久北京當局便片面撕毀原有「十七條協議」中西藏特殊自治地位,甚至在1959年、1989年、2008年三次大規模血腥鎮壓。血淋淋的歷史教訓值得吾人省思。

人人都希望和平,而不是戰爭,但歷史告訴我們,和平協議不可靠,並不是避免戰爭、保證和平的靈丹妙藥,強化國防力量,以實力謀和平,方是獲致真正和平的不二法門。特別是面對不可信賴、對鄰國懷有領土野心的獨裁國家更是如此。套句近年韓國KBS大河劇《高麗契丹戰爭》裡的一段話,「所謂的和平,始終只有靠自己的力量才能獲得,依靠敵國的慈悲,是絕對無法獲得和平的」。

作者:彭孟濤

參考資料:

〈宋名臣奏議 卷一百三十五〉,「中國哲學書電子化計劃」:https://ctext.org/wiki.pl?if=gb&chapter=541979,點閱日期:2025年5月24日。

〈病中隨筆〉,「中正文教基金會」:http://www.ccfd.org.tw/ccef001/index.php?option=com_content&view=article&id=3182:2014-06-12-06-39-51&catid=300&Itemid=256,點閱日期:2025年5月24日。

〈高麗史 世家卷第二 太祖二 惠宗定宗 光宗 景宗〉,「中國哲學書電子化計劃」:https://ctext.org/wiki.pl?if=gb&chapter=281724#p55,點閱日期:2025年5月24日。

〈續資治通鑑長編 卷一百三十八〉,「中國哲學書電子化計劃」:https://ctext.org/wiki.pl?if=gb&chapter=632870,點閱日期:2025年5月24日。

〈續資治通鑑長編 卷一百三十六〉,「中國哲學書電子化計劃」:https://ctext.org/wiki.pl?if=gb&chapter=147171,點閱日期:2025年5月24日。

林鵠,《憂患:邊事、黨爭與北宋政治》,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22。

張帆等,《遼夏金元史:多元族群的衝突與交融》,台北:三民,2022。

陶晉生,《宋代外交史》,新北:聯經,2020。

吳錚強,《宋朝的祛魅》,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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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5-30 彭孟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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