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權有勢,即使作弊、找槍手、偽造文書,亦能悠然執教鞭;無權無勢,即使有理,只要得罪長官,下場堪慮。一點蒜皮事,就能動用學校機器將老師三級三審。而這個動用學校機器者,作威作福,將程序正義視若無睹,暗中命令系主任開系教評會,以便往上呈報到院、校教評會。鬥爭異己的校教評會,一方面讓長官立威;另一方面名正言順羞辱老師。在不良私校,三級三審是長官修理不服從的老師之利器,而男老師,安上性騷擾的罪名亦是常見之事。
近日學界熱鬧異常,從長榮中學土地弊案、陽明高中校長適任問題、台北商業大學校長濫權自肥爭議,到中州科技大學論文風暴,可知台灣的大學早已千瘡百孔。
大學,你知多少?
學術殿堂理當聖潔──長官才德兼備,教師傳道受業,學生認真學習。但至今,學界充斥抄襲、賄賂、謊言、霸凌與假學歷等現象,堪比黑道卻無黑道之敢作敢當,說是知識分子卻無知識分子之風骨。充其量,不過是夾縫中生存的儒蛆。
長官為權力核心,玩弄權力成為肯定自我存在價值之唯一方式。老師往往成為玩弄權力下的犧牲品,三級三審、教師評鑑和升等成為樂此不疲之權力遊戲。為了免禍、順利升等,當遭受不公平待遇,老師常選擇噤聲,甚少敢挑戰權威。之所以造成這種現象,主要來自內在與外在因素。
校長早已不是眾望所歸、德才兼備者。台南藝術大學校長詹景裕續任風波,赤裸呈現一個以大學自治之名行違法之事的世界。南藝大師生指出詹就任期間產生六大黑箱,即財務黑箱、裙帶黑箱、治理黑箱、行蹤黑箱、自肥黑箱與濫權黑箱。[1]連國立大學校長續任案都搞黑箱作業,遑論是私校。私校校長的遴選、續任,僅操控在數個董事中,掛在網頁的〈校長選聘及解聘辦法〉不過是做做樣子。倘若有十個董事,只要安撫好其中六人,保證連任之路暢通無阻。
教育部應當成為老師在校內無法得到公平對待的仲裁者,但往往申訴後,教育部又把問題丟回學校,請學校重新處理。狡猾的學校會伺機修正老師的疑問,敷衍了事,正義仍舊無法伸張。久而久之,老師不再仰望部的公平裁決,而是選擇沉默。沉默的結果,是讓肆無忌憚的掌權者更加囂張。
教學不再是老師的主要職責
自從出現教學評量和教師評鑑後,師已非師、生已非生。教學評量的初衷是讓老師了解學生的學習狀態,進而改善教學方法。但此評量早已扭曲成校方修理老師、學生挾怨報復的工具,尤其在後段班學校更為嚴重。台上與台下常分裂成兩個區域。老師在台上奮力教學,學生在台下散漫地從事各項活動,如睡覺、聊天、玩手機等。《論語‧先進》篇記載四位門生陪侍孔子暢言其志的情景,對現今教育現場來說,無非癡人說夢。教學評量讓老師捉襟見肘。對學生嚴厲,老師就要有被輔導、寫報告、參加研習的心理準備;對學生睜隻眼閉隻眼,又對不起良心。
教師評鑑,一般大學或四年一評、或三年一評,但很多科大採一年一評。教師評鑑分為教學、研究、輔導與服務三大評分項目,每一項目又有大大小小的評鑑細目。招生、開會、兼任行政、參加研討會、配合系上工作,常是老師走出教室的日常活動。校方將每一個勞動換算成點數,就這樣,老師被迫成為集點數者。
某日,下課後,有位同學走到講台問筆者,是否已經讀了她的文章?筆者脫口而出:「我還沒時間看。」看著同學的背影,不禁有種愧疚感。指導學生本該是老師的主要職責,但曾幾何時,其他與教學無關的工作變成老師優先要處理的。
繁瑣的工作已然擠壓到老師的時間,但短視的高層仍將招生視為要務,漠視學生權益。在多子化年代,老師很難照顧每一位學生;沒想到少子化了,老師仍然無法盡到妥善照護的責任。一班通識課,少則70位,多至百位,光是點名就要耗費10分鐘。不知道在短短兩堂課,老師如何能好好個別指導?美其名是多元大學,實際上不過是校方對老師鐘點費斤斤計較的結果。
你的後台夠不夠硬?
遇到不平之事而想做出行動的老師,往往會被問道:「你的後台夠不夠硬?」如果不夠硬,就忍忍吧!私校猶如一座森嚴的紫禁城,校長是皇帝,副校長是三公,系主任就像諸侯,組長似卿大夫。無權無勢的老師,大抵屬賤民階級。
後台夠不夠硬,決定是否安然無恙。有權有勢,即使作弊、找槍手、偽造文書,亦能悠然執教鞭;無權無勢,即使有理,只要得罪長官,下場堪慮。一點蒜皮事,就能動用學校機器將老師三級三審。而這個動用學校機器者,作威作福,將程序正義視若無睹,暗中命令系主任開系教評會,以便往上呈報到院、校教評會。鬥爭異己的校教評會,一方面讓長官立威;另一方面名正言順羞辱老師。在不良私校,三級三審是長官修理不服從的老師之利器,而男老師,安上性騷擾的罪名亦是常見之事。
只要後台夠硬,什麼荒唐事皆可做。收賄造假、羅織罪名、大搞婚外情、串通外審委員、威脅老師竄改學生成績、暗中調換全國比賽名次……
[1] 〈南藝大校長續任案 師生抗議:突襲表決、追殺教職員〉,見《公民行動影音紀錄資料庫》,2019-07-03。https://www.civilmedia.tw/archives/86389
作者 / 雲鶴(科技大學助理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