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醫學會已在醫學倫理規章中指出:「醫生不應該治療自己的家人」;然而,在某些情境裡,醫生身兼家族成員的主要照顧者;某些狀況,醫生則可能屏棄自己的專業身份,全然投入家屬的角色。而多數的故事情節中,醫生的身份介於醫療照護者與家屬兩者之間,是一個五花八門的綜合體:諮詢對象、翻譯者、口譯員、接待員、決策者。
醫者或專業者,到底應不應該治療自己的親人呢?我想,關於這個命題,會有不小的討論,與許多的思考面向。2018年5月11日,美國海斯汀生命倫理中心,發表了一篇文章《醫生是否適合治療自己的家人?Should Doctors Treat Family Members?》(連結),正是點出其中可能參雜的諸多因素… 然而,危機來臨之際,醫者在家族中扮演的角色時常與其專業的身份衝突。
美國醫學會已在醫學倫理規章中指出:「醫生不應該治療自己的家人」;然而,上述該系列的文章也透露出現實中幽微的難題。在某些情境裡,醫生身兼家族成員的主要照顧者;另外某些狀況,醫生則可能屏棄自己的專業身份,全然投入家屬的角色。而多數的故事情節中,醫生的身份介於醫療照護者與家屬兩者之間,是一個五花八門的綜合體:諮詢對象、翻譯者、口譯員、接待員、決策者。
在如此錯綜複雜的角色抽換之間,很難取得一個平衡點。像是文中,同時扮演專業者與姪女的Jessica Turnbull醫師。她發現自己不可能完全放棄醫生或家屬之中任何一個角色。當她摯愛的叔叔因喉癌纏身而病危之際,她並不願逾越界線給予過多干涉,我想:「這就是作為專業者,最困難的處境…」但,Turnbull仍希望能確保親愛的家人已準備好面對一切可能的後果。
在執業的過程中,也曾遇過類似的糾結。在「專業者」與「親人」之間,相互拔河與掙扎… 甚至,因為親人的脾氣與態度,陷入難以貫徹治療方針的窘境,著實令人難受與擔憂。且讓我來說說自己一段深刻的故事:「大約是五年多前,姑丈中風了!由於,事出突然,大夥在手忙腳亂中,奔赴醫院。病床前,是個漠然的身影,似乎從不存在過。時間似乎停止了,靜靜地沉睡著…」
如此劇變,往往就在不經意的地方發生了。尤其,是自己的親人,更顯得急迫而深刻!然而,改變的不只是原初的狀態,還有那顆跳動的心。姑丈是位小有名氣的作家。從小,拜讀他的小說、散文集,多多少少也影響著自己對文學的看法。他最大的志願就是當個「偉人」!然而,他卻沒有好好照顧好身子。喝咖啡、熬夜,熱衷於社交,慢慢地搞壞了身體…
一切都不一樣了,過去多話的姑丈,中風後變得沉默寡言、思緒混沌。每一次的張口、發聲都是腦內迴路一段又一段的連接、連接著,才能奮力擠出幾句簡單的聲音、話語。從基礎開始,先建立正確的動作模式、重建肌力、進行功能性的訓練。不過,他並不是一個認真的好學生。我常常要在旁邊耐心地盯著他的每一個姿勢與動作,以免他偷懶。
或許,作為自己的親人,更加期盼他能恢復地更快、更好。然而,我很清楚現在面臨的狀況,亦不吝予他任何掌聲與鼓勵。畢竟,激起沉睡的鬥志才是最大的目標呀!每當下課前,我總會交代回家作業:抄寫生物圖鑑。要求他回去照著寫,並說給我聽。就這樣,我們努力了11個月,一直到他回到學校。這段日子或許是我與他相處最多的時候了…
雖然,過程裡,有雀躍,也有洩氣。但,陪伴的日子中,是最獨具意義的。想到,自己所肩負的使命,可以直接幫助到身旁的親人時,總是充滿感謝… 中風後,他變得不一樣了,而我的角色也不同了!但,我永遠記得那一日!那是2014年的耶誕節,碰巧遇見姑丈的舊識。而我懷抱著他,大聲地介紹:「對,他就是我的姑丈…」
從那日之後,我開始記錄身邊的點點滴滴。雖然,姑丈已經過世。但,我仍未停下手中的筆,作為一種傳承!也許,在記錄這些真實故事的同時,我想:「我是一位圓夢者,替患者圓夢,也替自己圓夢!他們鼓舞著自己,也間接鼓勵了我,讓我不再畏懼!因為,我們都是打不倒的孩子,振翅,準備飛翔….」對我來說,這段過程,也是段刺激我成長的旅程。我想對在天上的姑丈說聲:「謝謝您!」
作者 / 黃宗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