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台灣出現七名女性地方首長,確實表示台灣人越來越接受女性執政,但是除了嘉義市長當選人黃敏惠以外,全部都表態反對婚姻平權及性平教育,讓年輕人感到相當的失望。
這次九合一大選的結果,不僅反挫了台灣本土認同者與性少數族群,同時這片土地上的所有女人們,其實也在這場選戰中失去許多,不單單只是部分女性所堅持的進步價值而已,而是女性集體的社會及歷史定位。
或許這麼說會有人感到不解,這次有七名女性地方首長當選人,分別為宜蘭縣、花蓮縣、台東縣、台中市、彰化縣、雲林縣跟嘉義市,幾乎可以說是開創台灣的女性歷史,根據台中市長當選人盧秀燕受媒體採訪的說法,是台灣「性別平等」意識的象徵才對,為什麼女人反而輸了選戰呢?
長期耕耘婦女防暴的勵馨基金會執行長紀惠容指出,這次台灣出現七名女性地方首長,確實表示台灣人越來越接受女性執政,但是除了嘉義市長當選人黃敏惠以外,全部都表態反對婚姻平權及性平教育,讓年輕人感到相當的失望,這固然是最顯而易見的部分,然而問題可能不只是如此。
先說性平教育的部分,性平教育是台灣民主及女權運動的重要成果,台灣民主及女權運動先烈彭婉如女士,生前致力於推動女性參政權,在民進黨內推動三分之一婦女保障名額,二十二年前她遭到強暴謀殺後,行政院研擬«兩性平等教育法草案»,也就是現在的«性別平等教育法»,希冀透過教育達成女性地位的提升、所有性別的實質平等與減少性別暴力的發生,然而卻遭到當今女性地方首長當選人們的打壓,這嚴重傷害了女性參政象徵進步價值的歷史定位。
若是談到婚姻平權的部分,女性詩人Adrienne Rich生前曾經指出,女性遭受強制異性戀機制壓迫,這是為了確保女性可以受到男性控制利用,並引述推動性騷擾法的先驅、法學教授Cathrine Mackinnon的職場性別歧視的著作,認為強制異性戀機制是為了讓女性在公共領域成為待價而沽的商品;法國女性唯物主義學者Monique Wittig更指出,女性並非自然與男性分離的群體,性別角色是男性壓迫女性的產物,異性戀社會的形成根植於男尊女卑的價值觀,女性被視作男性的財產及附庸,並且Wittig大力批判當代主張建立純女性社區的女性主義者,主張所有女性都必須起身推翻異性戀社會。
也就是說,反對婚姻平權不只是壓迫同志權利,同時也象徵支持女性在傳統婚姻家庭扮演的角色,那種夫唱婦隨、三從四德的女性枷鎖,與建立平等的親密關係背道而馳,若不是基於這種不平等的性別關係想像,在一個女性與男性享有同等能力及地位的狀態下,異性與同性關係之間究竟有何區別呢?
不僅如此,這次女性地方首長當選人中,幾乎全部都高度仰賴丈夫或父兄的政治資源及地方人脈,尤其是花蓮縣長當選人徐榛蔚及雲林縣長當選人張麗善尤為明顯,因此她們的當選根本稱不上是女性政治的勝利,反而是父權政治系統運作的樣貌。
對此現象,猶太裔女性文學家Andrea Dworkin早有分析,在其著作«右翼女人»(Right-Wing Women)中指出,右翼政治是透過男性資源壟斷,藉此拉攏與操控女性的政治系統,因此這些女性只是右翼男性的傀儡,並非獨立自主的政治主體,Dworkin更進一步在《言語的力量》(The Power of Words)提出主張,對女同志的壓迫並非單純對同性戀的歧視,還帶有男性對於女性團結的恐慌,是對女性政治的打壓手段,因此反同女性不只是壓迫性傾向不同的女性,本身也是在分化女性的集體力量。
另一名女性學者Marilyn French也有相關分析,在著作«對抗女人的戰爭»(The War Agaist Women)中指出,現存的主流政治型態並非女性政治,早期人類生活在母系平權社會中,後來男性合謀打壓女性地位,在政治、經濟、教育與文化中支配女性,因此除了主張性別平權的女性以外,女性在政治中只是被支配者而已,唯一建立女性政治的方式,就是透過女性團結的集體力量取回權利,而不是仰賴男性提供的小恩小惠來爬上政治經濟高位。
或許說到這裡,很多人會認為,即使這些女性地方首長當選人反對性別平等,但因為她們的性傾向、社經地位、家族利益與政治立場,這依舊是少數特權女性的勝利,因此我想引述法國女性社會學家Christine Delphy的觀點,女性最大的敵人不是資本主義或帝國主義,而是建構性別不平等的父權體制,因此支持不平等系統的男性可以從中得利,但是支持不平等的女性也會因此受害,不能與同樣立場的男性同語而論。
這篇文章的最後,筆者必須呼籲面對如此不利的選戰結果,女性必須有決心地意識覺醒,學會爭取自身權利,並且與姐妹們團結對抗接踵而來的壓迫,讓台灣成為真正女性平權的土地。
作者 / 吳馨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