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許多人批評台灣人對自己沒信心,倒是有一令人驚訝的例外。
有人是這樣預言,或者是含蓄、微言大義地說:民主的、小地方勢力的台灣居然很自信地和「船堅炮利」還擁有「生物戰技」的美國、日本聯盟,擊潰中央集權的黑暗中國,統一全中國。沒想到,隨後不久,美國和日本又把統一的「大台灣」摧毀,把中國和台灣都納入「殖民統治」,台灣人要再經過三百年的奮鬥,光復了,恢復主權,從此憶苦思甜,堅持「一個大台灣」或是「一個大中國」的國策(我們實在很難預測三百年後的「同胞」會怎麼樣堅持?)或是台灣人被以後的中國說成「叛國賊」,永世難翻!
你相信這樣的充滿「暗語」,意有所指的「預言」或「寓言」嗎?在沒回答前,得先說個故事。王某有位朋友,專作軟體的。多年前,他計劃作個稱作「平行宇宙」的遊戲軟體。設計很簡單:有個按鈕,你可以選擇你感興趣的國家,一按鈕,這個國家就移轉到平行宇宙,從此不見了。接著你可以用自己的想像和喜好,決定這個世界會變得這麼樣?更好或更壞?——假如這個新世界不合乎你的期待,你後悔了,你可以再按一次,這個國家又回來了!
假定我們先按中國,「中國」不見了,這個世界會變得怎麼樣?四分之一的人類移到另個宇宙,另個星系,當然又是個霸權,很有可能是唯一的。留在地球上的人類,可能開始懷念秦始皇和他的兵馬俑、萬里長城,還有開創世界未有之神奇:中國共產黨,毛澤東、鄧小平、文化大革命、習大大和十九大。這世界會損失很多,會不會變得安靜許多?少了成吉思汗和蒙古騎兵,人類歷史會減少多少光彩?
那麼接下來,沒有「中國」的台灣人會怎麼想?不再有中國大大的經濟、軍事、文化陰影下,沒有新型的轟炸機,越來越多的航母繞著台灣轉,或是更多更精準的飛彈對準你,台灣人可以如何自由自在地想,怎麼期待自己,怎麼建立自己理想社會,希望的文化內涵?台灣不再是中國這個大函數下的一個因子,被動數;而是台灣函數的主動數。一段平和而能思考日子,台灣人真正瞭解自己後,會不會再按一下按鈕,再把「中國」帶回來?
或許有人會批評把台灣和中國,等類齊觀,是夜郎自大、坎井之蛙,用句某年某中國外交部官員對台灣媒體所說的一句話「誰理你們!」——話說得真好,真地台灣人不需要誰理,最好不要有人理!台灣人應有的自省,不要人家說你台北市是二線城市,就很在意,硬要和人家的上海市綁在一起,情同夫妻,床頭吵,床尾和。十四億人口的資源、才俊集中,選秀,重點拉拔後的二千萬人口都市,二千三百萬人口的台灣怎麼比?柯市長說得可能對,我們水準差,但他忘了個公分母:人家是十四億人口挑,十四億人口資源支撐。以前王某一位大陸同事說:你們台灣人很天真!走過上海市界,二三十里路,你所看到的才是真正的中國!——台大不必和北大比,甚至和上海復旦比,重要的:適合我們的是甚麼,我們期待的是甚麼?王某不才,當年讀英國史,注意的不是大英帝國的牛津、劍橋,反倒是愛爾蘭的都柏林學院,到底出了甚麼人才?
在我們不知道自己是甚麼,不知道自己要甚麼,事事以「中國」為師,帝國和城邦是兩類截然不同的文明,不知道柏格森所說的「生命的奮力」、「文明的躍昇」之前,暫且不要按「台灣」那個按鈕——台灣不見了,世界會有甚麼變異?
作者 / 王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