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歷史上,首都巴黎和地方省區(provinces)政治立場常是對立的。
以往,巴黎市民可能是羣一腦子理想、滿腔社會正義,專寫政治宣傳小冊子的文人、律師和雄辯的名嘴,以及易被激動、無產階級、紅的發熱的「無褲黨」;而省區則常是土地貴族、天主教會、保皇又保守的農民以及有反革命現行犯嫌疑的「退將」。
可惜,法國從封建王朝以降,施行的是「中央集權制」,官僚體系堅固有如磐石:誰控制巴黎,誰就可控制法蘭西。巴黎的主政者,例如說「公共安全委員會」,決議用「斷頭台」,對付不愛國的異己。一羣特務、武警,就會從巴黎出發,到省區各處,郡守們一定聽命,廣設斷頭台,依巴黎的黑名單和指示,「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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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當外患兵臨城下,或是市民分裂,省區的地方武力結合「反動派」,才會有機會反撲,「逆向清鄉」、「逆向屠城」:巴黎市民犧牲抗暴的歷史再添新頁,嘔歌的新詩章,雄壯的新舞曲,塞納河的流水,何言哉,繼續往前流!
因為歷史是如此,從1789年大革命以來,久而久之,巴黎市民的歷史被視為共和國的偉大和光榮的傳統;而地方省區被視為「反動」、「民粹」、「地方主義」,「極端右派」、「歷史的逆流」,上不了廟堂,更不值得哲學家、歷史學家、政治理論家,深思研究,在大學堂裏授課,媒體上論述,能成其一家之言,蔚為一時風氣。
但是,某部分的歷史事實還是事實,某階級的社會力量還是力量,不管你如何輕視,它總是存在:看法蘭西政治,不能只有巴黎市的觀點。
以這一、二天台灣新聞為例,我們可以看到下列報導:(法國)主流左右二派合作,消滅「極右派」的氣焰!支持極右派的羣衆都來自省區、郷野,不能代表都市主流精英、年輕世代的觀㸃!左派的「社會黨」聯合右派的「共和黨」,支持中間偏左的「前進黨」,整個政治光譜的強大勢力都動員起來,向最右邊的一小撮、教育不高的「搗亂份子」宣戰!
到底極右派的「民族陣線」有甚麼樣的政治綱領,造成如此強大風潮,逼得左右不同的法蘭西主要政黨不得不合作?到底極右派有甚麼樣的社會實力,能撐起那麼高的政治氣焰?
首先,「民族陣線」反對移民:不要以為法蘭西文化優越,外來人口一定會接受「同化」:外來移民,尤其是穆斯林,不但不被同化,反而混亂了法國人的「自我認同」。國中有國,也就罷了,卻時遭反噬之患,百萬多移民社會都可能是恐攻的溫床。巴黎要全球化,想讓法蘭西影響力超越國界,就該想想過去殖民帝國時代的中南半島及阿爾及利亞戰爭的慘狀!接受移民,多少是過去法蘭西帝國榮耀的回憶!值得嗎?
第二,脫歐,如同英國。歐盟雖然會給法國不少的經濟好處,透過「法德軸心」,虛假地放大法國的經濟實力,歐盟像迷幻藥劑,令法蘭西不會準確估算其強弱之處:法國之弱只是歐盟之弱,歐盟之強倒是法國之強,有了歐盟法國可以不再「沈思」。對巴黎的精英階級而言,全球化只會對他們有現實的好處,而且滿足形上心靈的需求;長程而論,法國人民和社會不知「盛衰之變」,將來是要付出代價的。
第三,全球化並不能解決問題。歐盟可算是全球化的具體例子。以為堅持歐盟的理想和政策,就能對所有難題有解決的方法,是這樣嗎?—-看看希臘、西班牙、葡萄牙、意大利懸而未決的債務問題。全球化需要全球民族大遷移,歐盟的申根條約是能做到這一點。歐盟內部各國文化、教育的不同,也造成各國人民「生產力」的不同。歐盟內部人民需要尋找需要自己技能的國度(假如自己要獲得較佳就業機會),結果會是「強國更強,弱國更弱」。弱國中的弱者以往可能藉使用「政治實力」,取得自己國家的保護,而獲得相當的救濟。但今日國家相對弱化,要配合歐盟在布魯塞爾的中央官僚的政策和決定。
最明顯的,因為歐元貨幣的統一,各國喪失貨幣政策的自主權。許多弱勢國度的人民會認為遠在天邊的德國首相比他們自己的總統、內閣總理更能影響他們的生計,但是他們能影響德國首相的決策嗎?全球化必然權力重新分配,有「權力強化」的一羣,另有「權力減損」的一羣。全球化的支持者常不瞭解:數目甚大、失意的一羣是集中在某一特定地區,而集團投票;不是平均分散各處,可以各個擊破。美國大選有所謂的「搖擺州」,川普的勝利是基於搖擺州的勝利。要是失意、憤怒的選民能平均分配各地,今天美國總統應該是克林頓總統!
以上只是想超脫單純政治考量,來討論法蘭西新的政治發展,即使五月間第二輪大選,如多數人所預測,民族陣線失敗:故事並沒有結束,而是有了新的開始。近二十年來,全球一下子就跳躍到全球化經濟新秩序。不幸,基本上,我們現行的經濟理論、金融經驗並沒有跟得上一廂情願的時代潮流。這點經濟學家們自己應該很清楚!有數百年大英帝國興衰經驗的英國人也很清楚!更怪異的是連法國共產黨也很清楚,居然是唯一不攻擊民族陣線立場的法國政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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