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受難者都有權去追尋真相,這也是轉型正義中重要的一環,但是否把別人的自白書都公布,「真相」就會從「謊言世界」中跑出來,恐怕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前民進黨主席施明德近日到檔案局調閱檔案,痛批連自己的自白書都是偽造的,「掌權者利用歷史真相作為政治鬥爭,對這國家只有「失望」可形容」,他也不滿檔案局拒絕提供其他人的自白書,而他正想要藉由他們的自白書來瞭解「是誰把我出賣了?」
現行的檔案開放制度當然有很多要檢討的地方,自白書的開放尤其爭議,對於白色恐怖稍有認識的人都知道,自白書多是刑求逼供下的產物,在身心俱疲的情況下,真實性自然要大打折扣,因此,是否適合提供給當事人以外的人就值得討論。由於自白書有很高成分可能是偽造不實,因此,想要透過自白書來「確認」「是誰把我出賣了?」恐怕相當困難。
陳欽生,一個馬來西亞僑生來臺讀大學,無緣無故被指控涉嫌台南美國新聞處爆炸案及參與馬來西亞共產黨,遭判刑12年。今年出版回憶錄《謊言世界 我的真相》,裡面就談到關於「自白書」的「產製過程」,也是許多政治犯的共同經歷:
「因為受不了痛苦的刑求審問,我開始陷入了一種心理狀態,只求趕快解脫,以免再被刑求。開始了惡性循環,我封閉地思索著、推想著:要如何編造一個炸台南美國新聞處的執行過程。但是無論我如何編撰,他們都不滿意,說我沒說實說,沒誠意,又是一陣拳打腳踢。苦呀!」
結果實在湊不出「兜得起來」的自白書,陳欽生因此躲過美新處爆炸案,但接著又面臨參與馬共的指控,又是另一回自白書的產製:
「他們把自白書放在我面前說:『你只要照抄一遍,把其中陳永祥換成你的名字,他的同學換成你的同學就可以了。』….當時,我已經受不了這些日子的審訊與刑求,只好照他們的說法,按陳永祥的自白書來編造我的自白書。」
關於自白書的特性,陳欽生所說的「謊言世界」恐是極度貼切的,施明德不可能不瞭解,他自己的自白書都有被偽造的情形,其他政治犯的又何嘗不會?如果連自己自白書的真實性自己都懷疑了,那怎麼還會想從別人的自白書來證明「是誰把我出賣了?」。身為歷史研究者,當然是希望檔案能通通開放最好,對於自白書的真實性絕對事先抱持懷疑的態度來解讀。至於「是誰把我出賣了?」每個受難者都有權去追尋真相,這也是轉型正義中重要的一環,但是否把別人的自白書都公布,「真相」就會從「謊言世界」中跑出來,恐怕不是那麼簡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