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只有政客背叛支持者，非常非常不受歡迎之下，才能讓罷免通過。現在的罷免規則太容易達成，即使最後不會通過，也很有騷擾效果，會干擾正常的政治運作。
從 2016 年以來，台灣有 4 次議員等級以上的罷免投票：黃國昌、韓國瑜、王浩宇、黃捷。中研院政治學者凍蒜先生認為，目前的罷免規則是一場災難，干擾正常的政治運作，應該修法，提高罷免的難度。
選舉的目的，在於我們希望政治人物能回應民意，所以定期舉辦選舉。每次選舉都有贏家和魯蛇，選舉卻不能一直進行，選完應該要回歸常態。除非政治人物明顯地損害公眾信任，包括曾經的支持者，否則不該輕易用上罷免這種極端手段。
當政治人物背叛自己曾經的支持者，就是該被罷免的時候。例如某位台南市民進黨候選人，當選立委後便宣布退黨，加入國民黨。如此明顯違背之前支持他的選民意願，是合理的罷免理由。
4 次罷免案，是因為違背支持者的意願嗎？黃國昌一直支持同婚，並沒有背叛當初的支持者；王浩宇、黃捷也一樣，這兩位會被罷免，只是韓國瑜被罷免後的報復。
韓國瑜背叛支持者的程度最高，當選市長後不久就跑去選總統。不過支持他當市長的，總統選舉時仍有 2/3 贊成他當總統，罷免後的民調也還有 37% 滿意度（49% 不滿意）。凍蒜先生認為，韓國瑜的狀況處於臨界，該罷免與不罷免之間。
2014 年太陽花運動後，公民團體試圖罷免張慶忠、吳育昇、蔡正元等立委。只有蔡正元進入投票階段，他選擇冷處理，靠著 50% 投票率的門檻順利避免罷免。在此之下，只要無腦無視罷免，幾乎都能靠高門檻否決。
支持方認為罷免「應該」通過，之所以沒過是門檻太高；於是 2016 大選後，立法院多數的民進黨修改成現在的規則：超過 25% 選民贊成罷免，而且要比反對罷免的人多。
降低門檻後，罷免變得更加可能。台灣選舉的投票率通常介於 60 到 75%。只有一位當選之下，勝選者通常會得到 35 到 45%，魯蛇也有 25 到 35% 選票。也就是說魯蛇方即使無法勝選，支持度卻足夠超過 25% 的罷免門檻。
不過帳面數字是一回事，實際上要超過門檻還是很困難；要動員這麼多支持者投票罷免，必需投入大量時間、金錢、各種資源。
面對罷免的當事人有兩個選擇：不理、對抗。選擇對抗，就必需把正常運作的資源，轉移到動員反對罷免投票。但是選擇不理，對方理論上有超過 25% 門檻的人數，必需確保不會通通出來投票。
如果選擇對抗，在鼓勵己方支持者去投票反對的同時，也會刺激贊成罷免的對方投票，讓贊成超過 25%
的機率增加。這就要考慮到：但是我方支持者，能踴躍到超過對方嗎？
韓國瑜、王浩宇都選擇冷處理罷免，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們的選區對方有優勢，己方支持者無法超過對方。唯一勝算是未滿 25% 門檻，而兩位都被超過。
黃捷選區有優勢，她選擇對抗，結果反對罷免的人數超過支持方。黃國昌好像選擇對抗，但是號召力有限，支持率很可悲，但是對手一樣不行；所以結果是贊成罷免的人數比較多，卻沒有超過門檻。
理想上，背叛支持者的糟糕政客，將受到跨黨派排擠，罷免可以處罰這種人。但是寬鬆的罷免新規則運作至今，罷免與否，主要取決於該選區的政黨性質。
韓國瑜罷免案暴露另一個問題，當時去投票絕大多數贊成罷免，投票意圖很明確下，衍生出種種亂象，不該是健康選舉該有的現象。
凍蒜先生認為，一個選區有多位當選者的狀況下，例如議員，現在的罷免規則非常糟糕。例如選區有 10 個議員名額，就是得票的前十名當選，一位議員受到 7% 支持當選，和其他 93% 選民無關。此一規則，目的是鼓勵相對小眾的政治勢力。
然而罷免時，其餘 93% 的意見，比這位議員的 7% 支持者更重要。理論上，大黨可以輾壓小眾支持的代表，小黨根本無法抵抗。因此目前的罷免規則，不該用於多席次選區。
凍蒜先生主張，應該修法讓罷免更困難，大部分時候失敗，只有極端狀況下能成功。他提出三條規則：
第一，贊成罷免的門檻為 35%。
第二，贊成罷免的人數超過反對者。
第三，贊成人數要超過「反對人數 ×（選區席次+1）」。
門檻 35% 是因為投票率通常為 70%，設在一半。第三條最複雜，其理念是，若要通過罷免，不只是贊成比反對多，還要很明顯的輾壓；以及要讓反對罷免的選民，能展現出存在感。
正常選舉是相對多數贏，贏一票就是贏，罷免卻不該如此。只有一位當選者之下，「選區席次+1」是 2，贊成罷免的人數必需是反對方 2 倍。達到此一目標不難，如此能鼓勵反對方動員，避免類似罷韓時的亂象，只有極端不受歡迎的政客才會慘遭罷免。
多位當選者的狀況下，這條規則能保護小眾。例如當選 10 人的選區「選區席次+1」是 11，那麼即使只有 7% 支持，大概也能過關。倘若這樣還不行，那就真的活該被罷免。
例如處於深藍選區的王浩宇，支持罷免 84582 票，只超過 25% 門檻 81940 人一點點（沒有誘因之下，反對罷免 7128 票）。本區有 11 位議員，按照凍蒜先生的規則，支持要超過反對的 12 倍，此一標準下，即使光靠自己的小眾基本盤，王浩宇仍有抵抗的機會。
另一層意義在於，王浩宇獲得 16000 票當選議員，而該區第 12 名落選頭是 9508 票。假如王浩宇能動員 9509 票反對罷免，需要 114108 票才能罷免成功（也就是總選民數的 33% 左右），應該不算太過分。
總之凍蒜先生認為，應該只有政客背叛支持者，非常非常不受歡迎之下，才能讓罷免通過。現在的罷免規則太容易達成，即使最後不會通過，也很有騷擾效果，會干擾正常的政治運作。
延伸閱讀：
Reforming the Recall Law（連結）
作者 / 寒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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