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美國總統當選人川普致電給蔡英文總統,雙方相互道賀當選。本來這發生在其他國家,也不過就是件雞毛蒜皮的小事,它之所以引發美國媒體大幅報導、中國媒體專文關切,甚至全球網路熱議,是因為川普此舉打破了美、中雙方數十年來的潛規則:不把台灣當成一個正常國家,維持現有戰略平衡。
中共歷來的對台政策,其中一項就是不在多國參與的外交場合與台灣政府公開交流,更極力阻撓任何暗示台灣為正常國家的舉措,這幾乎已成了中共由上到下的反射動作。美國自從1979年與中華民國斷交以後,儘管關閉了在臺大使館並撤回駐軍,並且避免談論台灣的政治地位,但軍武交易、經濟貿易、學術交流等活動還是樣樣來。導致他們一方面支持「一個中國」政策與兩岸自己解決爭端,二方面又把台灣納入美日安保條約的有效範圍,必要時可以出兵協防。
這一曖昧態度之所以形成,必須從二戰之後的東亞情勢開始說起。中國赤化之後,美國原先有意消滅共產勢力,故不惜在韓戰、越戰中投入大量資源,其軍隊更常駐日韓兩地。國民黨政權本就是美國盟友,加上美國陸軍若要進入大陸,勢必需要一個強大的後勤基地支持,台灣的地利之便,如同一艘不沉的航空母艦。於是美援入台,1951到1965年間平均一年一億美金的鉅額援助,台灣的許多工業化基礎設施實賴之以建立。
但是後來美、中關係緩和,加上中共取代了中華民國的聯合國席位,台灣的地位頓時變得尷尬。美國一方面承認了中共是唯一且正統的中國,要跟他們做生意;二方面又不想捨棄具有高度戰略價值的台灣,要守住太平洋海權。兩相磨合之下,儘管對台灣而言成了一個不上不下的局,但卻是美、中在政治、經濟與軍事上的戰略平衡基礎,更導致了兩國外交上的潛規則。
然而,川普這位即將上任的新美國總統,對於此潛規則不知是絲毫不覺還是根本不理,不僅直呼蔡英文為台灣總統(連中華民國都沒提),還把它放到網路上大肆宣揚,更理直氣壯地說我打通祝賀電話給軍武客戶有何不對?從商業角度來看這自屬稀鬆平常,但放在台灣的特殊情勢上來看,則意味著川普並不打算遵從原本的戰略平衡,甚至有意識地要打破它。若真如此,美、中雙方的東亞戰略都有全盤檢討的必要。
當然,川普說了什麼是一回事,要做什麼又是另一回事。但他的宣傳能量實在太大,又善用即時的網路訊息,光是引起各家猜測與人民議論,其造成的一連串後果就已不好預測,更別說實際上可能會有的戰略調整了。這對台灣是好是壞實難預料,但中共大概不會毫無動作。古人說混水摸魚,把水攪混了才有摸到大魚的可乘之機,在東亞局勢新一輪的權力遊戲裡,玩得起也好、賠不起也好,都還正要開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