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蔡英文總統於2016年帶領民進黨重返執政以來,隨著世界各國逐漸撤廢對日本311大地震後的食品進口管制,「台灣何時解除311大地震後以後的『日本東北5縣食品進口禁令』」,也成為台日關係的一大懸案,尤其是在美國及歐盟陸續全面解除管制後,目前只剩台灣、中國(與其轄下的香港及澳門)及韓國,仍對原311震災區食品存在相當程度的管制,「日本政府及執政黨懇切希望台灣能及早解除相關禁令」,也是非常合理的發展。
而台灣2016年以後的情況是這樣的:
1.2016年民進黨重返執政後,陸續進行「受輻射影響食品之人體健康風險評估」(2016年)、「日本水產品輻射風險評估」(2016年)及「受核事故影響食品之人體健康風險評估」(2017年)等多項評估,意在為解除日本東北5縣食品進口禁令作準備。
2.但2018年地方選舉同時舉行10項議題公投,其中第9案「禁止開放日本東北5縣食品進口台灣」(郝龍斌領銜提案)以779萬1856票贊成、223萬1425票反對的壓倒性比例獲得通過,並在同年11月30日獲中選會公告生效,依公投法規定,拘束政府施政的效力持續至2020年11月30日為止。
3.最晚從2018年日食公投失其效力以後,台灣人希望政府盡速解除日本東北5縣食品進口禁令的聲音,有逐漸增強的趨勢。
4.去年2021年9月23日政府宣佈「台灣已於前一天提出加入CPTPP申請案」後,有鑑於日本政府及執政的自民黨內,時有敦促民進黨政府盡快解除該般禁令,以期妥結台日關係最大懸案、為台灣申請加入CPTPP案舖平道路的建言,希望台灣能夠更好地在經貿等方面與世界接軌的台灣人,也就更加熱切期待政府宣佈解除禁令的到來。
5.去年年底至今年初,民進黨政府一一拆除政治炸彈,先是12月18日四項公投以「四個不同意」過關告終,中國國民黨為首的亂台勢力氣勢遭重挫,今年1月9日台北第5選區立委罷免案未過,同日舉行的台中第2選區立委補選,則由民進黨與台灣基進聯合支持的林靜儀醫師當選,至此台灣解除該般禁令所需的內部條件已經完備。
6.但民進黨立院黨團於立院加開臨時會、審查今年度預算案的過程中,遭遇到中國國民黨的無理杯葛,其間中國國民黨甚至胡攪蠻纏到連「民進黨立委郭國文釋放日食解禁風向」都作為杯葛理由,致使民進黨立院黨團總召柯建銘不得不為滿足中國國民黨的虛榮心而道歉,而春節連續假期前一度傳出即將解禁的消息卻告吹,也讓希望及早解禁的台灣人倍感氣餒。
春節連續假期結束後,好不容易總算是在2月7日晚間傳出「次日行政院即將宣佈解禁」的消息,2月8日早上10點行政院由相關部會首長主持召開記者會,也確實如同前一晚的消息般,大致上是解禁的基調,但解禁的內容卻不無可議之處。
蔡總統在臉書發文時所揭示的基調、以及行政院記者會與其後公告的具體內容,依筆者管見,至少存在以下問題:
1首先是基調的部份。
「管制措施基於科學」與「比國際標準更嚴格」二者之間存在相當程度的矛盾,現行國際標準—例如最常見的聯合國CODEX,以及具有指標意義的美國及歐盟等食安標準,並不是隨便訂出的,這些都是經過相當評估跟專業上的考慮後才制定出來、具有科學意義的標準,既然已有國際標準可循,為什麼不直接依循國際標準就好,而是要作得比國際標準更嚴?這是不是只是為了安撫某些族群對日本與其食品的負面情緒,而不是為了科學?
2.具體措施也有問題。
首先,「從『禁止特定地區進口』改為『禁止特定品項進口』」,這樣的作法最多只會讓台灣對日本東北5縣食品的進口管制,由中國及其港澳的幾乎全面或大範圍禁止,降到與韓國同等的規範強度。
韓國至今仍禁止日本福島等8縣的水產品進口,而衛服部擬繼續維持禁止進口的項目,根據衛服部官網新聞稿所示,除了日本國內自己就限制流通的產品以外,尚且包含東北5縣的野生鳥獸肉、菇類及漉油菜。相較於大多數國家均未對日本東北5縣食品進口品項予以管制的情況,衛服部禁止這些品項進口的正當性何在,是否有在國際標準之外標新立異、創造非必要交易壁壘的情況,合理預期將會如同韓國的管制措施般,在CPTPP入會談判中,遭遇到以日本為首的會員國的檢視與詰問。
再者,政府要求日本針對具風險品項,提供「輻射證明」與「產地證明」,這樣的作法也明顯與目前大多數國家及國際組織的處理方式不合。例如,美國已在去年9月22日解除311震災發生後的一切日本食品進口限制、也無須檢附輻射證明,歐盟也於去年10月10日起不再要求日本東北5縣食品檢附輻射證明;但觀諸衛服部官網新聞稿,不僅東北5縣開放品項進口台灣時仍需檢附輻射證明,部份縣份所生產的菇類、水產及茶類等產品也需要檢附輻射證明,這樣的作法在CPTPP入會談判時,也有可能被日本政府及執政黨視為是「製造不必要且悖於國際標準的貿易壁壘」,進而為台灣的入會製造出新的障礙。
所以,請恕筆者直言,這樣的解禁仍然有為德不卒的問題,而且也容易為未來的CPTPP入會談判製造禍根,徒增不必要的麻煩。尤其是日本自民黨內各派系,並非都如同安倍前首相領導的「清和政策研究會」般支持台灣,岸田首相及林外相所屬的宏池會就明顯有親中的暗影,更別提其他派系也有自己的盤算,例如曾任防衛相及外相的河野太郎,已經在他個人的英文推特帳號上打出「除非台灣撤廢一切非科學的進口日食限制,否則不應允許台灣加入CPTPP」的訴求,如果民進黨政府仍執意要標新立異,照原訂的計畫繼續推進,屆時恐將遭遇到一定的冷眼或阻力,這是蔡總統為首的政府團隊不能不察的問題。
筆者身為關心日食議題、希望及早解禁的台灣人,固然不會對中國國民黨為首的在野勢力的反應感到意外,但細究執政黨本案的處理,從主張到具體作法仍問題重重,本於自己的信念及所知,不能對此坐視不管,特撰此文,希望激起更多更有意義的討論。
作者 / 吳哲文